第 26 章(1 / 2)
大约是这一天的开头很甜很好,是一个不错的兆头, 所以下午放学以后, 汪翘和顾良夜背着书包来到医院, 竟然也延续了早上的好运气,一下子就收到了两个好消息。
魏方雅醒了。
魏方雅在知道自己的孩子没有了以后,决定要报警,由警察介入调查, 让郭怀重得到应有的惩罚。
汪翘很高兴,她虽然一直没有表现出来, 但是有在心里偷偷地担忧。毕竟魏方雅跟郭怀重在一起很久了,从郭怀重身上累积的黑色雾气来看, 他对魏方雅实施家暴不是一次两次了, 可是在那之前魏方雅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反抗,去结束这段不正常的关系, 所以汪翘很担心这一次她还是会选择忍耐, 选择再回到郭怀重身边,选择粉饰太平,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好在不是。
魏方雅用失去一个孩子作为代价,终于从这段漫长地、几乎令人窒息的黑暗里清醒过来。
“我想好了, 等我出院以后就去找工作,尽快把欠他的钱还上,然后再也不跟他来往了。”魏方雅的脸色还很苍白, 嘴唇干裂, 她刚刚喝过一口水, 是汪翘喂给她的。她从来没有想过会自己被陌生人,尤其还是一个孩子这么照顾着,那口水就从喉咙热到了心口。
她尽量克制着情绪把自己和郭怀重的事情说了一遍。她不是本市人,之前在一家外贸公司上班,偶然的机会认识了郭怀重,觉得他一表人才风度翩翩,虽然离过一次婚,还比自己大将近十岁,但是魏方雅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她很快和郭怀重同居了,一开始也是幸福的,可是渐渐地,魏方雅就发现郭怀重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他要求魏方雅辞掉工作,专心在家料理家务,又要求她不要和以前的男同事、男性友人联系。魏方雅脾气软和,又觉得谈恋爱的本质就是互相迁就包容,郭怀重正是因为在乎她才这么做的,竟然也将这些不合理的要求一一答应了下来。
之后就越来越过分。
魏方雅不仅没有了男性朋友,偶尔和女性朋友约着出去玩,被郭怀重知道了都会大发雷霆。魏方雅不是没有反思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事实上她那时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正常了,生出过分手的念头,可换来的却是郭怀重第一次对她动手。郭怀重打得凶,事后道歉地也快,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声泪俱下,魏方雅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跪在面前,他甚至连一句话都不必说,她就心软了。
他们过了一段和以前似乎别无二致的日子,轻松又甜蜜,计划着结婚,计划着彼此未来的几十年。魏方雅不知道郭怀重还有一套房子,郭怀重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她偶尔提起买房的事,郭怀重总能把话题岔开。如果后面的故事就按照这个节奏继续发展,那顶多算是不好不坏,但是生活总是很苦的,它喜欢设置很多的磨难,还假惺惺地把它们称作考验。
过年的时候,魏方雅的父亲病了,魏方雅为此向郭怀重借了十万块钱给父亲治病,却怎么也没想到,从那以后,郭怀重就彻底变了。
动手打她变得越来越频繁,起初还有原因,后来就干脆是毫无理由的想打就打,郭怀重也不内疚了,他的心理负担似乎被那十万块钱买断了,每次对她施暴以后,都会洋洋得意地说些“没有我,你爸早就死了,我是你全家的恩人”之类的话,魏方雅觉得可笑和痛苦,却又因为真实存在的债务关系而无法反驳。每一天、每时每刻魏方雅都在承受来自郭怀重的否定和践踏她,她的自信和自我认知一步步被摧毁,久而久之,魏方雅竟然也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自己真的做得这么差劲,所以才理应落得如此下场?
大概是看汪翘和顾良夜都还小,魏方雅对郭怀重具体是怎么虐待自己的这一段说得非常模糊,但尽管这样,也让一旁的李叔和护工连连叹气,把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人皮已经被揭下来的郭怀重骂得狗血淋头。
“这是什么畜生。”李叔顾及着汪翘和顾良夜,尽量挑不那么难听的说,又看魏方雅形容枯槁地坐在病床上,说话的过程里连一滴眼泪都没掉,心里着实有些难过。“妹子,你想开点,跟这种畜生分手那就是重获新生,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苦吃过了,以后就都是好事儿了。”
魏方雅勉强笑了一下,“我知道,谢谢你。”
汪翘削好了苹果,剜去中间的核,整个苹果就变成了一只兔子脑袋的形状。一共两个,她递给魏方雅一个,笑眯眯地道,“对,以后肯定会好的。你先好好养病。”说完,又把剩下一个递给顾良夜。
顾良夜垂眸看了一眼,啊呜一口把兔子的一只耳朵咬掉,果肉的清香顿时在口腔里弥漫,微微的酸和显而易见的甜。
“如果你想起诉郭怀重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律师,趁着住院这段时间验伤取证,早做准备。”顾良夜说,他又想起昨天在郭怀重的资料上看到的内容,“郭怀重有一个前妻,两年前跟他离婚了,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离婚,但郭怀重的暴力倾向和行为应该不是短期内形成的,也不可能只针对你,我觉得你可以试着联系一下她,说不定对方会愿意提供一些帮助。”
魏方雅点了点头,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她觉得有些羞愧,自己活了这么多年,比眼前的两个少年大了那么多岁,可是却活得这么失败,心里千疮百孔,人生一片狼藉。可是她也觉得感动,还有很多很多的感谢,为这一场萍水相逢之后对方的出手相救,为眼前这个少年明明真挚诚恳,却故作风轻云淡的体贴。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好人好报这回事,那她遇到的这些人,一定都会很幸福。
魏方雅想着,那些自从她醒过来以后就压抑在心里的委屈和痛苦,失落和迷茫在这一瞬间便全部爆发了,如同夏日里突如其来又蓄谋已久的一场暴雨,雷声轰鸣,闪电交错,肆意地宣泄着、冲刷着,看起来好像永无止境,可是任谁都知道,它很快会停止,太阳又会和往常一样地探出头来,在洁白的云朵后面再一次拥抱这个世界。
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默契地从病房里退了出去,魏方雅大概需要自己一个人好好地哭一哭,尽情地发泄,然后才能拾起站起来的力量。
汪翘走在最后面,关上门的时候不自觉地笑了,笑容真诚又明亮。
那些一直围绕着魏方雅的那些黑色雾气终于开始散去了,她即将重获新生。
*
出了病房,汪翘心情愉快,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和顾良夜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从昨天不会写的作业说到今天课上老师讲得某个典故,曹燕蓉换了新的唇膏,颜色是令人恐惧的死亡芭比粉。
聊了一会儿,她察觉到顾良夜兴致不高,甚至有些闷闷不乐的,就凑过去盯着他。
“……”
顾良夜吓了一跳,花了一些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真的跳起来,又强行命令自己不要往后退,两个人就隔着一把直尺的距离对视着。这么近,顾良夜觉得自己又要烧起来了,“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