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1 / 2)
按照卷发老奶奶的指引,他们一路走到了小区最里面的一栋楼前。随着路越来越深入, 两边的路灯确实渐渐微弱, 到最后就干脆没有了, 路灯的柱子孤零又萧索,顶着一个不知道何时能够亮起的灯,竟然有些悲凉。
顾良夜原本想拿出手机来照明,但是还没有付诸行动, 就被汪翘拦住了,她悄悄指了指二楼亮着的某扇窗户, 压低声音对顾良夜道,“那个就是郭怀重家吧?”
她凑得很近, 女孩子温软的呼吸洒在他的脖子上, 带起一阵微微的痒来。
顾良夜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却不自觉把汪翘的手抓得更紧了, 汪翘有点疼, 但是忍着没说,只是可怜巴巴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顾良夜轻咳了一下。
“红砖楼一号楼三单元二楼西户……是不是西户我不知道,但是肯定是红砖楼和二楼了,”夜色渐浓, 晚霞的最后一点裙摆在天边徘徊着,也在汪翘的眼睛逗留着,“奶奶说这栋楼的人都搬得差不多了, 所以你看, 亮着灯的窗户很少, 只有……嗯,”她快速地数了一下,最终也只说出了一个模糊的数字,“十多户,而且二楼就这么一扇窗户是亮的,综上所述,这就是郭怀重的家了,对吧?”
她说完,眼巴巴地看着顾良夜,求表扬的心思昭然若揭。顾良夜被她看得忍不住笑起来,又很快收住,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嗯……”
“什么?”汪翘特别捧场,等着他发表意见。
“有理有据,非常棒。”顾良夜道,一脸的诚恳,看上去如果不是因为正拉着汪翘的手,他甚至想为她鼓鼓掌。
汪翘满足了,可是随即又为现在的状况发起愁来,“可是我们怎么办呢?难道要悄悄地上去,躲在他家门口偷听吗?”她虽然不喜欢郭怀重,也很肯定对方是个坏人,但是这点道德底线还是有的,“这样不太好吧,怪怪的。”
顾良夜没做声,他正打量着面前的这栋五层红砖建筑。毫无疑问,这座楼很老了,老到连样式也没有,就是一栋上了年纪的楼本来的样子。窄窄的楼梯,短促的回廊,公共露台上还晾晒着几件衣服,那是为数不多的生活气息的体现。这座楼仿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浑身都充满了年代感,偶尔呼吸一下,才能让人感觉到生机仍然停留在他的身上。
顾良夜注意到在郭怀重家窗户旁边大约一两米的地方,从楼顶上直通下来一根排水管道。
“咦,”汪翘也注意到了,她想了一下,竟然有点跃跃欲试,“我爬上去吧!”
汪翘知道他不同意,抓紧时间说服他,“我虽然个子小,但是爬树又快又好,特别灵活,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其他小朋友都比不过我。”她说得真诚,情到深处竟然还流露出点遗憾,“怎么也没有爬树比赛呢,那我肯定能每次都拿第一名了。”
顾良夜冷笑一声,对汪翘满脑子的草莓馅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你没看到人家拉了窗帘吗,你爬上去能看到什么?请郭怀重欣赏你的剪影?”一边说一边把她往远处拉了一下,心里异常在意汪翘刚刚顺嘴说到的“福利院”三个字。
是他想的那个福利院吗?
草莓大福以前怎么会在那里?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是顾良夜还是忍不住地想,难道她以前是一个孤零零的野生大福吗……那后来又怎么样了呢,又是怎么成为今天的草莓大福的呢?
他甚至还有些懊恼,自己怎么以前摔过那么多次跤,怎么就没有一只胖猫机灵一点,早点砸到自己,这样说不准还能早点遇到草莓大福呢?
顾良夜暗自叹气,把这些忽然迸发出来的念头又悄无声息地压回心里去,他悄悄看了汪翘一眼,汪翘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还在对那个排水管道贼心不死。太笨了,草莓馅儿露出来了都不知道,唉,还是以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再问问她吧,顾良夜想,不经意地朝二楼窗户瞥了一眼,随即就呆住了。
窗帘上不知道何时映出了两个人影。
人影不是彼此相对的状态,甚至连和平的假象也没有,那个明显高大一些的人影正高高扬起了手,一巴掌打向另外一个人影,后者慌忙向后躲了一下,似乎是躲过去了,但这并没有为它争取来哪怕多一刻的平静,反而更加激怒了高大人影,它猛地向前迈了一步,竟是抓住了对方的头发,狠狠地把它推倒。
两个人影就这么消失在了窗帘上。
顾良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便立刻转头去看汪翘,他甚至还举起了另一只空着的手,想亡羊补牢地捂住汪翘的眼睛。
汪翘眨了眨眼,天边那一点缠绵的晚霞终于在她的眼睛熄灭了。
“顾良夜……”她小声地叫了一句。
顾良夜知道她看见了,有点懊恼地把抬起的手放下来,那只拉着她的手却握得更紧了一些,“嗯。”
“我们怎么办?要报警吗?”汪翘问。她的气息比刚才急促了一些,似乎惊魂未定。在她的眼里,刚才那一幕要比顾良夜所看到的可怕得多——郭怀重身上的黑色雾气在他扬起手的那一刻起猛然爆发,如同巨蟒昂起了它的九个脑袋向对面那个小小的人影扑过去,在下一秒钟就将紧紧地缠绕起来,然而这并不是结束,九个脑袋彼此你争我夺,张着巨口互相攻击撕咬,谁都想吞掉那个人影,也连带着吞掉其他的脑袋。
汪翘这才明白了郭怀重身上的黑色雾气为什么会那么恐怖,比那个入室盗窃的罪犯要激烈恐怖得多,因为它本身就是由愤怒和恐惧所构成的,是暴力最本质最丑陋的样子。
郭怀重在打人。汪翘垂着眼睛想,他身上有那么浓厚的厄运,所以这不可能只是偶然的行为,而应该是一个常态,他总是打人,疯狂地、愤怒地、肆无忌惮地,并且从来都没有心生悔意。
在他自己的家里。
答案呼之欲出,如同一块沾满了冷水的棉花,正死死地卡在汪翘的喉咙处,让她觉得有些难受,冰冷又带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