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2 / 2）
头几年，公爵老爷出于自责和愧疚，从不允许自己在今天露出笑容，有时候甚至还会莫名其妙地大发雷霆。自从海茨帕有记忆以来，圣诞节从来都是代表着冷漠和失望。
哪怕近几年，她隐隐约约察觉到父亲的妥协和无奈，但或许是小时候的记忆过于深刻，她总忘不掉那些年她询问自己的母亲时，外婆娜塔莉娅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之色。
从小就陪在身边的外婆，和一度对她不闻不问的公爵父亲，海茨帕都不用考虑，就知道自己会站在哪一方的立场。
“是不是你们男人总是更容易原谅那种错误？”海茨帕的突然出声，打断了休刚想要开口说的话。
望着休眼神中的疑惑不解，她也不解释，只是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难道你叫我进书房，不是为了给父亲当说客？我怎么记得十几年前，那个一气之下说要断绝父子关系的人可是你呢，哥哥？”
休摸着鼻子，有点难为情，“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而且妈妈她……”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顿，意识到海茨帕没有母亲一丝一毫的记忆，也没有享受过母亲的任何陪伴和疼爱，后面的话也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海茨帕自己倒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休干脆转移了话题，也正式说出了他心里酝酿已久的一番话，“父亲的身体已经越来越不好了，早年他为了格罗夫纳集团和整个家族付出了太多心力，每天五点半起床，一天工作长达12小时，后来又因为母亲的突然离世，他还曾精神崩溃到得过抑郁症。哪怕现在他彻底退休，身体上的旧伤可以慢慢恢复，但心病还需心药医。”
“不需要我的时候，把我远远扔到美国，现在需要我了，我又成了救赎他的心药了？”海茨帕心里乱糟糟的，她脑子里一会儿是父亲一年比一年苍白的头发，一会又是外婆娜塔莉娅干瘪却温暖的怀抱，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可是那些怨怼和委屈藏在心里久了，总有控制不住的时候。
“小时候我总是在期盼着圣诞节，期待着今天，因为只有到了这天，你们才会想起还有一个格罗夫纳，她远在美国，而我也只有在这天，才能理智气壮地对自己说，哪怕我是个没有妈妈的孩子，但至少我还有爸爸和哥哥。”
“我想，父亲并没有忘记我，至少到了阖家团聚的圣诞节，他还记得要把我从纽约接到伦敦一起过节。可是后来，我才明白过来，原来把我接到伦敦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圣诞节，只是你们不得不这么做，母亲的忌日呢，孩子又怎么可能缺席？”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娜塔莉娅到了这天，宁愿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也不愿意跟我一起来伦敦；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每年都有……生日，而关于我的出生日期却从来没有人提及。”
海茨帕说得有些语无伦次，她想起几个小时前汤姆对她说的“生日快乐”，那是她十八年来第一次听到别人对她说这四个字，她在控制不住欣喜的同时，又极其厌恶自己这种自私的情绪，她有什么好高兴的呢？她的母亲在这一天去世，而她却在因为一句“生日快乐”而偷偷.欢喜？
但是，这又关汤姆什么事呢？她无缘无故地对他发了脾气，其实在说出那几句话之后她就已经后悔了，可是这么些年来，在这件事上，她总是难以坦然地去面对它，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向汤姆解释。
海茨帕用力眨了下眼睛，却发现她的眼睛里其实根本没有眼泪。
——
伦敦乔克农场
火鸡是英国人过圣诞节，永远少不了的食物。黛安娜将大量的蔬果以及调味品塞进火鸡的肚子，她心情愉快地边哼着小曲儿，边涂抹着酱料，等到一切配料准备完毕，火鸡也放入烤箱，她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小儿子身上。
“你看，你明明回伦敦一个星期了，却直到今天才想着回家，我也没有因为这点而生你的气，那么，你现在皱着个小脸儿是什么情况呢？”对于自己的小儿子汤姆，黛安娜一向是非常了解的，哪怕他这些年因为拍戏需要满世界的乱跑，但是一到休息时间，他总会想着回伦敦，回家里和家人一起安静地生活几天。
可是这次，明明一个星期前，黛安娜就接到了汤姆的电话说是已经返回伦敦，她却等到平安夜这天，才在家里看到小儿子俊秀的身影。
汤姆回过神来，想了想，“如果我现在跟您说，我交了个女朋友……”
“女朋友？！”黛安娜都没等汤姆把话说完，就一脸激动地打断了他，“汤姆！今天可不是愚人节，你说的是真的？”
要说黛安娜至今有什么烦心事，那自然是小儿子的人生大事。她的两个女儿，姐姐莎拉早已完婚，妹妹艾玛的感情问题也完全用不着她操心。只有小儿子汤姆，过了这个圣诞节，他就要34岁了，这个别人家儿子都要上小学的年纪，他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这让黛安娜怎么能不担心。就连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这位一度让黛安娜觉得总有一天会把汤姆掰弯的邻居小伙子，都已经订婚了！
“她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是工作认识的吗？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怎么没把人姑娘带回来？今天正好圣诞节，再好不过的日子了。”黛安娜说着还嫌弃地看了一眼汤姆，那意思是——连个女朋友都拐不回来，我还能指望你什么？！
汤姆不得不提醒他母亲，“就在刚刚回家前，我和她还吵了一架，额……也说不上吵架吧，就是因为一些事情闹得有点不愉快。”
黛安娜的注意力却很神奇地不在吵架二字上，她一把抓住汤姆的手，激动地脸色都红润了几分，“你是说，你这一个星期都和人家姑娘住在一起？她是英国人？住在伦敦？太好了，英国姑娘好，你们以后结婚了，也就不用为到底在哪里定居而烦心了，到时候她直接住到农场这边来，等到她怀孕了，我也方便照顾她……”
“Mun……”汤姆小心地搀着黛安娜到客厅的沙发坐下，他试着将一些心里话分享给自己母亲，也希望她能给自己提供一些帮助，“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有点早？更何况我和她刚刚还……她当时推开我的一瞬间，我甚至以为自己就要失去她了。”
“怎么说呢，她的年纪有点小，但是我和她之间的相处一直以来都很舒服……我确定自己喜欢她，并且这份感情越来越深。甚至可以说，当初我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会是那个对的人，是我一直在等的人。”
“至于这次的小矛盾，其实是因为我主动提起了她的一些伤心事。”汤姆说到这里懊恼地皱了下眉头，这让他的表情越发显得可怜兮兮，“Mun，是不是我和她现在的关系，还不到我能干涉她家庭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