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变（三）（1 / 2）

湖边的一座小山丘中，穿梭在树林中的蓝艾不明白自己刚刚还好好地在家里躺着，莫名其妙的就被自家夫君拉到了药铺里，现在自己手中拿着黄纸，还要去祭拜郑四娘子姊弟。

虽然蓝艾的心里充满了疑惑，但看到自家夫君和郑大夫远远地走在前面，聊得正认真，对治病七窍通六窍的蓝艾还是聪明地选择了沉默。

郑大夫虽然是个女人，但是她的年龄已经足够做陆明的曾祖母了，同样是女子的郑四娘子在陆明出现以前很久就只剩一口气了，所以虽说同性相斥，但蓝艾还不至于因为这两人而吃醋。

唯一值得注意的就剩下那个比女子还要豪放的郑四公子了，莫不成他们有什么不守夫道的感情？平时陆明就喜欢隔着墙壁和郑三娘家的男人聊天，他们聊天时陆明脸上的笑容可比和自己聊天时的笑容灿烂多了。

想到这里，蓝艾不由得遍体生寒，连忙加快脚步，悄悄跟到了两人的身后，偷听他们的对话。

“我以为是我害死了郑四娘子……所以刚刚我很害怕，不过听了郑大夫您说的话以后我感觉好受多了。”陆明道，“但我还是有责任，是我太自大了。”

“我能看出来，陆公子你也有一副慈悲心肠。但这治病救人讲究的就是对症下药，随机应变，照抄前人的药方也不能保证救下眼前的病人。”郑大夫叹道，“我也是过于着急了，没有考虑周到就擅自用药，导致如今的结果，我也有很大的过错。”

听了一阵，蓝艾忍不住问道：“你们在说什么，难道夫君当时说的这个药方不对吗？”

郑大夫摇头道：“你家夫君的药方确实能治这个所谓的血吸虫病。”

“那为什么郑四娘子还是死了？莫不成她得的不是这个病？”

郑大夫解释道：“也不是，郑四娘子染上的确实是血吸虫病。只是郑四娘子染病已久，平时也没能好好保养身体，导致她其实当时只剩下一口气了。如果想要救她，不仅要用这个药方，还得同时用一剂温养身体的药方辅佐，不然身体就会受不住药力。”

“我去复诊时，发现郑四娘子的粪便中确实能看到血吸虫，证明你夫君的药方确实是有用的，只是常年卧床的郑四娘子吃不消这药的折腾。”

“那……那……那这算什么呢？”蓝艾结结巴巴地问道，“是我们做错了吗？那郑四公子为何还要投湖自尽呢？”

郑大夫回头深深地看了蓝艾一眼，没有回答，然后指了指前面空地中的一个新堆的小土堆，道：“那里就是了。”

陆明却看见不远处还有土坟，于是抬手指着那个土坟，问道：“她们姊弟两个没有葬在一起吗？旁边还有一个墓。”

“那是一个月以前被砍头的妖夫的墓，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建的，这种墓就不应被建起来才是。”郑大夫顺着陆明的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过她只看了一眼，便嫌恶地收回目光，道。

“也许是什么还对他痴心不改的人。”蓝艾忍不住道，“但是无论怎么样，都不应该建这个坟，这是不守礼法。”

“还会有谁对这个妖夫痴心不改呢？她是有几个脑袋啊？”郑大夫摇头道。

陆明并不关心那个妖夫的坟到底是谁建的，他看着郑四姊弟的坟墓，道：“我们去祭拜一下吧，至少烧点黄纸。”

郑四姊弟两个的坟墓其实很简陋，只是把两人的遗体草草地用土埋了，然后在土堆前插了一块木板作为墓碑，木板上面歪歪斜斜地刻着“郑四家长女、长子之墓”的字样。不过坟墓刚刚建成，所以也不需要怎么清扫。陆明折了一枝树枝，将周围的落叶扫干净，再在土堆的周围用几块石头压了几张黄纸便算是扫墓了。

“把剩下的黄纸烧了吧。”期间蓝艾想要帮忙，却被郑大夫拦住了，她看着专心致志的陆明，道，“就让你家夫君自己扫吧，他不想别人帮忙。”

“哦……”蓝艾看了陆明一眼，明白这应当是陆明一人完成的事情，也就自顾自去生火了。

在秋天的山林中烧纸其实是一件十分不明智的事情，因为秋天许多落叶都很干燥，与清明节时饱含水分的绿叶不同，几乎是一点就着。烧纸过程中如果带有火星的纸灰被秋风吹起，还恰好落到落叶上，很容易引发一场山火。

陆明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只留下了小部分的黄纸。蓝艾点起的火焰很快就吞噬了那几张为数不多的黄纸。

陆明蹲在火焰边，怔怔地看着跳动的焰光，彻底地沉默了下来。蓝艾想要安慰陆明，却不知陆明究竟在感怀什么，也就无从开口了。

秋风也很照顾地保持了沉默，黄纸烧完后，没有东西可烧的火焰一点一点地小了下来。陆明又仔仔细细地用树枝挑了挑灰烬，确定火焰没有复燃的可能性后才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