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命（四）（1 / 2）

陆明刚刚打开门，郑大夫就踉踉跄跄地撞进了陆明的院子里。陆明被面前忽然扩大的黑影吓了一跳，连忙跳到一旁，忍不住吐槽道：“郑大夫，你也没熟到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步吧？”

郑大夫却没有像平常一样跟蓝艾争这些口舌上的便宜，反而急急忙忙地拉住了陆明的衣服，叫道：“公子，昨日我回去以后反复验证那个药方，花了一夜的功夫才熬出来符合你描述的药汁，所以一大清早就来叨扰，请见谅。”

“你昨天晚上熬了一个通宵？”陆明嘴上说着，手里不动神色地拽了拽袖子，却不成想这个老婆子攥得还挺紧，这一下竟然还没有拽出来。

“等药汁熬成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仔细看去，郑大夫两个眼眶边果然多了一对黑眼圈，她的眼白中血丝遍布，一副精力俱疲的状态，“救人要紧，一夜不睡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那你快进来休息一下吧，我正好做了早饭，至少吃点东西。”郑大夫几乎都要站不稳了，这一番大义凛然的话在陆明看来属实是没有什么说服力，于是他顺手扶住了郑大夫，将她搀扶进了厨房。

厨房里的蓝艾正双手捧着一个肉包子，啃得满嘴是油，见到郑大夫被陆明扶了进来，立刻手忙脚乱地放下吃了一半的肉包子，连忙从陆明手中扶住了脚步虚浮的郑大夫。

“我的天呐，郑大夫，你看上去瘦瘦的，没想到这么重啊，虽然你也一把年纪了，但是还是稍微减点肥吧，至少减少点三高的风险。”陆明现在小胳膊小腿的，哪有什么力气，只是把郑大夫搀扶进厨房，就累得气喘吁吁。

蓝艾扶着手中轻若无物的郑大夫，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郑大夫坐到椅子上，低着头喘了几口气，原本苍白的神色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她抬起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陆明一只手端着盛了粥的碗，一只手端着装着馍馍的盘子，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来，郑大夫，尝尝……”

“嗯——”郑大夫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懒洋洋地放下手中的碗，打了个饱嗝，道，“蓝家娘子啊，你家夫君真是有一手好厨艺，我也六十有八了，还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馍馍。”

坐在一旁的陆明不满地叫道：“夸我就是夸我，干嘛还要拐着弯呢，我有名字，我叫陆明。”

郑大夫却没有回答，反而换了个话题，问道：“陆公子，你确定这个药方真的有效吗？”

说到药方，陆明也收敛了一下玩笑的心情，道：“我只能保证药材的种类是对的，其他的都不确定。”

“那就足够了！”没想到郑大夫听到这句话，一下拍案而起，“我行医多少年，这药就算不能治病，也吃不死人！”

可惜郑大夫的大话还没说两句，她就一下扶住额头，脚下踉跄了一下，几乎要摔倒。蓝艾眼疾手快，连忙扶住郑大夫。郑大夫便觉眼前金星直冒，她回了回神，不禁叹道：“老了呀，不中用了呀。”

“那么两位，随我去药铺取药，然后便给郑四娘子送去吧。”

“郑四娘子是捕鱼的好手，她没得这怪病的时候一次闭气能闭五百息。”郑大夫走在最前面带路，道，“有一年涝灾，西山决堤，淹了很多人家，郑四娘子冒着雨在泥浆里救了好多人出来，很多人都感谢她，最初染病的时候，郑四娘子里便没了收入，还有不少人捐财捐物，从外面请各种各样的神医来治病。”

“后来呢？我看她们姊弟两个穿的都是破烂。”陆明问道。

“她们都听信了传言，认为郑四娘子的病是因为触犯了水神，水神降下的灾厄。”郑大夫叹一口气，道，“之后便一直是现在这样了，人人敬而远之，甚至有些涝灾之后出生的孩子把她们当做不祥之人。”

“那弟弟呢？郑四家的公子又没有得病，姊姊虽然穷，但是毕竟是个好人，找个人家嫁过去也不为过吧。”提着包好的药材和熬药用的炉子的蓝艾也随口问道。

郑大夫却一下停下了脚步，回头盯住蓝艾，眼神复杂。

“怎么了？我觉得蓝艾说的就挺在理的。”夹在两人中间的陆明觉得郑大夫的目光有些渗人，干笑道。

“给恩人捐财捐物是一回事，把触犯水神的人的弟弟娶回家则是另一回事了。”郑大夫自觉失态，便转回头去，道，“这世道，像这样的事情多得很。”

“……”

之后三人便不再说话，一路沉默地走到了一个并不宽阔的湖泊边，隔着半个湖泊，郑四娘子的家便映入了眼帘。

说实话，陆明第一眼见到郑四娘子家的房子的时候，有些无法将这个建筑称作一间屋子——屋子建在湖边的一块空地中，一个茅草铺的屋顶消失了一半，家里所有的东西便挤在可以遮雨的另一半下，虽然所有东西加起来只有两张草席和几个用来煮东西吃的瓦罐。

屋外有一块用篱笆圈着的菜地，菜地里稀稀拉拉地长了一些蔬菜，菜地上罩着破破烂烂的渔网，应该是用来阻挡啄食的鸟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