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2）
凌晨四点，伊然被玛莎拉蒂独特的轰鸣声惊醒，秦贺回来了。
伊然听到高跟鞋杂乱无章敲击着地面，白翎显然喝多了，大着舌头说：“秦贺，抱我。”之后高跟鞋的声音消失了。
伊然再没有睡着，她梦见了家奇，她并不经常梦见他。
梦里家奇站在不知名的花树下，灰白色的花枝轻软的垂下来，挂满如雪的花朵。雪白的花瓣，褐红色的花蕊，像一只只振翅的蝶，随风轻盈妙曼起舞。树下的少年眼神忧郁，望着伊然说：“然然，我想你。”然后他轻轻地拥她入怀，伊然闭上眼睛不敢睁开，她知道这是梦，一旦睁开眼，家奇就会不见了。
梦太清晰，家奇的眼神太忧郁，伊然的心一阵一阵揪痛，怅然若失。她甚至心里埋怨秦贺打碎了她的梦境。
她索性开了灯，打开电脑上网查梦里的花树，查到五点多一无所获。
大概肚子里的孩子也醒了，伸拳踢腿运动开来，伊然抚着肚子颇为伤感地说：“宝宝，对不起，没法让你见到他，他本来许诺要为他的孩子唱《小星星》的。”
伊然关了电脑，进卫生间梳洗。她换上灰色运动长裤，套了件宽松白色卫衣，白色运动鞋，拿上手机出门。
黄越凡说：“你出门什么都可以不带，手机是必带物品。”她住的山顶别墅方圆十里也就三五栋别墅，而且长年没人，只有几个别墅管理员。万一有什么事情，手机在手总可以打电话求助。
她看了眼主楼，没有亮灯，范姨房里也没开灯。她打开别墅东侧小门，回身锁上。顺着小油路散步。她每天早上都要去海边散步，今天出来的早一些。
伊然和别墅管理员住在别墅西向的工人房，有独立的厨房和餐厅。别墅管理员周叔和范姨是一对中年夫妇，独生女儿在海口念书。他们夫妇住大套间，伊然住小套间。
主人有钱，工人房也很讲究，伊然的房间是典型的田园风格，米色碎花壁纸，白色三开门衣柜，白色的床和书桌，碎花窗帘，每件家具都做工精细，显示着主人的品味。
伊然早就想过买张婴儿床回来，可她一直没好意思跟周叔说，她怕主人在她生孩子后辞退她。现在知道主人是秦贺，她想找个机会跟他说一下。
晨曦的第一缕微光露出海平面，太阳冉冉上升露出脸来，海风吹在脸上，像轻柔的抚摸，伊然闭上眼睛，两行眼泪流下来。
她只要梦见家奇，就会难过很久。她的爱情没有经历风雨，纯粹而美好。没有经历分分合合吵吵闹闹，乍然离场，她在情感上始终不能接受。家奇像从她心上切走的一块肉，总感觉空了一半，心慌得厉害。
她有时甚至后悔那么轻易放他走，恨自己愚蠢，可自尊心告诉她，想走的人留不住。他如果真的爱她，就不会结婚。三个月前黄越凡告诉她家奇登报结婚，伊然对她说：“魏家奇对于我来说，已经盖棺定论，从此以后，魏家奇的任何消息都不要告诉我，哪怕他的名字我也再不想听到。”
思念像潮水一样袭来，越是想忘掉，越是轻易忘不掉。伊然有一次在镇上的邮局拨通了他的电话，当他的声音传来，伊然的心几乎从嗓子眼里钻出来，家奇喂了两声后突然静默，轻轻吐出“然然？”两个字时，伊然挂断电话。她的心又开始滴血，这样的事，她发誓再也不做。
伊然望着碧蓝的海水。忽然很想叫一次家奇的名字：“家奇，家奇……” 伊然流着泪一遍遍呼喊，此生再也不会有回应了。她低头抚摸着肚子，温柔呢喃：“你的父亲是家奇，魏家奇，记住了吧？这样就够了，以后都不说了。”
伊然沿着海岸线缓慢地走，觉得累了她坐了下来，拿出mp3戴上耳机听歌。mp3还是家奇给她买的，她并没有扔掉家奇给她的任何东西，除了让黄越凡代她寄回爷爷的存折。即使是分手了，曾经的美好也不能抹杀。
突然，她的一只耳机被拿开，伊然吓了一跳，秦贺笑着说：“对不起，喊你两声不答应，没想到会吓着你。”
“听的什么歌？”他坐在伊然身边，右耳塞上耳机，右颊上的酒窝显出来：“《小星星》，原来你在做胎教。”他把耳机交给伊然。
伊然收起来：“起这么早？”
“我就没睡。是我回来吵醒你了吧？”
“没有，睡不着了，起来散散步。”
“我上楼后，看见你屋里亮起了灯。”
伊然沉默。
秦贺转过脸来：“你过年不回家？不用和家人过年？”
“我和你说过，我没有家人。”
秦贺怔了一下：“你，认得我？”
伊然自嘲：“你不认得我？害你送我去医院。”
“我以为你不认得我，毕竟你都没有正眼看过我。”
“我听出了你的声音，对不起，我想装不认识来着。”
秦贺点头：“你的确不善于伪装，我昨天就看出来了，看出你认得我。”
伊然不禁笑了，回过头来望着秦贺：“有那么明显？”
秦贺有片刻失神，他第一次看见伊然笑，像初绽的白玉兰，纤尘不染。秦贺回过神来：“是，很明显。你怎么来了我别墅？”
伊然说：“我同学凡凡，你见过的那个，她的同事说亲戚的别墅招管理员，主要做保洁的工作，薪水在我看来很高。要求第一手脚干净，第二需要签保密协议，第三勤快。因此我填了简历，然后面试，最后就来了。我只隐瞒了一件事，我怀孕的事。”
秦贺：“别怪我八卦，孩子父亲在哪？”
“在美国。”
“哦，为什么分开？”
伊然沉默片刻：“我配不上他。”
“你一个亲人也没有？”
“亲人，我不知道该怎么界定。给我生命的男人，我只知道他的名字，他有一个儿子。这算不算亲人？生我的人，我见她的时间两天一夜，一共十几个小时，她有个女儿，这又算不算亲人？我自认为不算。我唯一的亲人是我外婆，去年夏天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