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1）

数着日子就要入夏了，笠风说山下洄水镇的芙蕖最是好看，到时一定带我去瞧瞧。

他如此说，我便信了，开始数着日子盼，盼到山风吹在身上不再冷，盼到庵后塘子里的睡莲开始含苞，等来的却是那日小尼姑急着回报，说山下贴着画了我模样的榜文，还有几个外地口音的汉子上山来了。

笠风说，跟他走，去西域，那里天高地远，我们可以有家。

我们日夜不停赶路，只走小镇，从不入城，终于在秋风乍起时看到了凉州城门。

笠风说，再往前，过了玉门关，便是西域，那里无亲无故，我们此生自由。

那天风轻云淡，笠风穿了件霜色衣衫，真是好看。

只可惜，我们不该贪凉，更不该入茶棚歇息。我迷迷糊糊倒下时，分明看到小二匆匆引来一队人马。

果然，西域遥远，只能是我们的美梦，现实冷厉，才离人更近。醒来后，我再也没有看到过程笠风，只是被绳索紧紧捆住，随着马车一路颠簸。偶尔有人进来送饭递水，我苦苦哀求，求他告知程笠风的下落，可那人总是摇头，什么也不说。

我也幻想过笠风已经逃脱，甚至会回来救我，可我盼了好多天，直到回了李府，都没有一丝音讯。

李家说，我忤逆私逃，不尊妇德，族规判，沉江。

我再一次被紧紧捆住，只是这次和石头绑在一起，等着被人推下水。最后一次，我不死心，厉声问所谓的夫君：“程笠风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诱□□者，当场毙之。”

当场毙之，当场毙之。

不过仲秋而已，江水已寒得彻骨。我看着江水没过膝盖，淹过前胸，跟着涌上颈脖。我无法挣扎，也不想挣脱，我的笠风，在等我。

下沉，不断下沉，此生，就要了断罢。

恍惚之中，却见一个霜色的身影投入水中，越来越近，我用最后一丝力气，念了他的名字……

……

慢慢睁开眼，是一个纯白的空间。

我仔细辨认，房间的轮廓慢慢显现，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围帘。

耳边声音也渐渐清晰，滴答，滴答，我侧过头，是心电监护仪。仪器前坐着个人，趴在床边睡着了。我抬起手摸摸她的头，她惊醒，大喜：“娟娟，昏迷大半年你终于醒了！”

轻轻一笑，我收回右手，晃眼间，手心的伤疤入眼。

是了，我记得，他的名字，程笠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