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南川(四)(1 / 2)
出了酒店,已经快中午了。翁宜很久没有回过南川,南川变了很多,唯一不变的是湿冷。
翁宜走在路上忍不住寒意连打了两个喷嚏,瞬间嗓子也有些不舒服了。
关朗影一听追上来连忙拉住翁宜的手臂,急切开口,“怎么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儿,就打了两个喷嚏而已,这说明有人在想我…嗯…对…”翁宜极力压下嗓子的异样,勾起嘴角,听起来与平时无异。
“是谁在想你?”看着翁宜风淡云轻的模样,关朗影松了一口气,顺着她的话问出口。
“我怎么知道?”
关朗影心中蹦出捉弄之意,蹲下身子与她平视,若有所思的盯着她,“谁在想你…你心里真的没点儿数吗?”
“谁呀?”
关朗影上下扫视了她一眼。
这眼神的暗示…不就是她么…
翁宜:“…”
翁宜扯了扯嘴角,这一定是个冷笑话,“关朗影,你觉得冷不冷?”
“嗯,南川真的是有些冷呢,这特么的不是南川吧,是冰川吧…”关朗影装作听不懂,咧开大大的笑容,左顾右盼。
“油腻!”翁宜踮起脚,拉低关朗影的脖子,十分郑重地说!
“哇哇,翁宜!你居然说我油腻!我这风华正茂的根正苗红的青年!你是欺负我没有文化么?”关朗影一下子被踩到痛脚。
“哦?”翁宜挑眉,她倒要看看他有什么好卖弄的。
“咳…咳…”关朗影尴尬干咳几声,紧接着,“终风且曀,不日有曀。寤言不寐,愿言则嚏。”说完又是一脸求表扬的表情。
寤言不寐,愿言则嚏。
出自《诗经·邶风·终风》,意思是:夜不能寐,思绪悠悠,突然打起喷嚏,一定是他也在思念着我。
翁宜撇撇嘴,虽然关朗影从事艺术方面的工作,但是她可不认为他这个画痞有这么文艺的心。
“哈!肯定是你刚才拿手机百度的对不对!对不对…”翁宜千百个不相信。
看着翁宜较真劲儿,非要分个高低胜负,关朗影摸了摸鼻子,无奈道:“好吧…被你戳穿了。”
“哈哈…关公面前耍大刀…耍脱了吧…”翁宜觉得今天她的心情格外的好。
关朗影内心戏十足啊,眼里是委屈巴巴的,明明是翁宜时常在电台里念叨的这句小诗…而他每次都是搬小板凳,做笔记,画重点…
*
冬天最适合吃羊肉火锅。
两人吃完后,心满意足的踏上从南川市区到南川西站的城际公交。
翁宜先一步上了车找到空位,又等着关朗影走到了旁边说,“你坐里面,我坐外面。”
“哦?你以前不都喜欢坐里面吗?”关朗影坐下后打开窗户。
翁宜手不自然的捋了捋头发,“我习惯了,哦…我和我弟在南川上高中的时候,经常坐这一班公交,他喜欢坐里面。”
从前她和翁镜贤还经常为这个事情掐架。
“哦,没听你说过你有个弟弟啊。”关朗影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就算在电台里她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只一恍然间,关朗影明白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了解翁宜。
公交车慢慢启动,翁宜望着陌生的街景和道路,连回家的路都不再是那一条了,她认真的想了想说,“翁镜贤现在应该在南川教书吧。”
关朗影蹬大了眼睛,这可是他未来的小舅子啊,要留个好印象才是,他有些激动,“你怎么没给我说过!我该去拜访拜访的,现在下车还来得及的吗?”
“唔…我不知道翁镜贤在哪个学校。”翁宜平静的说。
“呃…你和他关系不好?”关朗影那余光扫着翁宜,试探问出口。
翁宜思绪放空了一会儿,准确来说,她和家里人没有一个关系好的。她掩下失落的神色,一句轻描淡写,“就是长大了,有隔阂了。”
这句话同样落在关朗影的心里,他呼吸不经意间有了刺痛,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握住翁宜放在膝盖上的冰冷的手。
有些关系看起来明明很近,心里却是无比遥远。更滑稽的是,有些关系只是三言两语,但偏偏有了交心的信任。
此刻只有指尖相扣的微小力量在互相取暖。
到了南川西,两人看着空荡荡的火车站面面相觑。做清洁的老大爷拦住他们要踏入的步伐,愤愤道:“别踩!我刚刚才拖了地呢!等下我还早点下班,给我乖乖孙女做饭呢。”
翁宜探着头往里张望,“哦,对不起啦,刘大爷,我想问问下午六点南川到江源的火车不发了吗?”。
听见一句‘刘大爷’,老人停下手中的拖把,直起身子带起胸前的老花镜,瞅着翁宜,“哟,这都改了有五年头了呀,现在一天往返就两班,早上六点,晚上五点,没人坐啦。我看看这是哪家小姑娘?”
“刘大爷,是我呀,翁宜。”她把披着的长发用手束起,努力找些过去的模样。
“翁宜…翁宜?我这个记性真是不好了。”刘大爷苦思。
“翁镜贤的姐姐!”翁宜提醒。他们是石浦走出去的第一批大学生,刘大爷也是石浦的人,而翁镜贤不出意外的话,在南川应该算个名人。
“哦,翁镜贤老师呀?他书教得很好的!瑞瑞就是她教的呢。你是他姐姐?哦…我想起来了,你很久没回来了吧!”刘大爷眼前一亮。
“嗯,十二年了。”
“这位是?”刘大爷又打量着关朗影。
“你好,刘大爷,我是翁宜的男朋友,这几天我们回来见家长的。”说着关朗影揽过翁宜的肩,她头又微微靠着他,他心里满足感顿时瞬间爆棚。
“哟好好,姑娘也快成事儿啊。”刘大爷一脸的慈爱。
翁宜甜甜的应和着,“嗯呢,那我们明天早上再来坐车吧。”
“诶~你们…”刘大爷话还没说完,两人就闪个没影儿。
翁宜逃似的蹿在前面走路。
关朗影止住翁宜疾行的步伐,他直觉她肯定有特殊原因以至于多年不回家,“为什么?”
“呃,这不是回家太麻烦了吗?你看我们往返就需要六天,春节台里一共才七天,我没时间。”翁宜抬起头,不顾太阳的刺目,那一抹隐藏在瞳孔深处的悲伤和落寞,也落在关朗影的眼里。
关朗影没有选择继续追问,他只觉得自己真的是太不了解翁宜了。
“关朗影,太冷了,咱们找个地方先住下吧,明天再说。”见人迟迟没有跟上来,翁宜转过身催促。
南川西站周围都是空旷的,翁宜独身站在中心,眯起的眼里隐约有光亮在闪烁。
关朗影眼睛被风吹得也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