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1 / 2)
中元节是莫城最热闹的日子,还没入夜,整座城就已经开始笼罩在一片喧闹繁华的灯火之中。
今天,本该是普天同庆的欢乐,但是于姜淳一而言,却是刻骨铭心的一天。
一袭素裙,面戴薄纱,手上的纸灯笼在昏暗的光线里被风吹动着。
她看着昔日辉煌如今却只剩废墟的府邸,没有施任何粉黛的脸上有着浓浓的伤痛,在一双水眸中若隐若现。
今天是姜府被满门抄斩的第十年。
她每年都会来这里。
夜色越来越沉,不远处传来人们的喧哗,把这破败的门宅旧址显得越发荒凉。
她的心里闪过一抹苦楚。
微风掠过,带来三两声散漫的马蹄声 ,在这样的夜里,显得尤其清晰。
眉心一拧,这个地方早就不该再有人来问津才对。
直到马蹄声的逐渐靠近,她才确定自己刚刚并没有听错。
她想,些许是有人迷路就此路过。
马蹄声却在她的身后停下,她纤瘦笔直的白影在月色下犹如散着光芒。
马背上的人不着急说话,似乎是在等她先反应。
可是,她并无任何反应。
要说有的话,那也是在等着这个不知所以的路人快些离开。
沉默在月下,清风中,旧府前,二人双双无言。
终于还是身后的人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浑厚却冷冽,透着一股威凛。
没有任何礼貌的开场白,男子直问:“你可知此处是何人旧宅?”
姜淳一没有想到身后的人是位年轻的男子,声音和这夜色倒有几分相称。
或许是生活环境所致,对来者之人辨析一番已经成了本能反应。
她闪动了一下眼眸,过了数秒后缓缓回答:“不知。”
这两个字从嗓间说出,她只感觉像是喝下一杯极烈的酒,刺痛不已。
试问,有谁被人指着家门,问及这是何处时,却只能忍痛咬牙回答说不知时的痛楚。
身后的男子默声。
她背对着他,不知道他此时的神情和动作,只知道他并没有离开。
“公子可知这是何处?”
“不知便别再多做逗留。”
同时开口,两个人的声音相容在温柔的夜色中,清冽沁脾。
姜淳一轻拧眉心,由此可见,身后之人是知道姜宅的。
朝中灭了满门的罪臣旧府,人人皆应望而远之。
既然知道,又何故会出现在这里?
身后男子也动了动眉头,打量着马下这抹清瘦的身影,看上去清雅素静 ,倒也胆大。
男子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从音色听来,必是出自富裕的门第之子。
那也或许还记得此处,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是她却并不能露出自己的身份。
隐姓埋名,是她一直以来的生存方式。
她淡淡的转身,她站的时间太长,笼中的灯油已燃尽,恰逢熄灭。
她朝马上的男子行了一个端庄优雅的礼,声音娴静温婉:“小女子在此迷了路,不知公子可否指路?”
马上的男子一身锦衣,剑眉朗目,丰神俊逸,腰间佩戴着名贵玉佩,马鞍精致,果然如她所料,是门第之子。
他出现在这里的缘故,她不敢多加追问,现在只要暂且脱身。
男子眯了眯眸子,她能够感受到他打量的视线。
清风吹起她的衣裙,轻纱飘逸。
若说迷了路,她的神情倒过于异常的冷静,况且直至他走近的时候,她都纹丝不动,让他不疑太难。
似是打量不出什么端倪,月下过于昏暗,他只能看到她一袭白裙,身后是万千青丝,被风轻轻的扬起。
终于他回应她,问:“去哪?”
单单两字,可见眼前之人很是惜字,眉宇间也透着一股冷冽,她能够感受到。
“小女子本想去庙会赏灯。”她依旧保持着温雅。
男子的视线直直的落在她的脸上,隔着薄薄的面纱,他只能看到她如水般的双眸。
“庙会离此处可相距甚远。”他淡淡的开口,低沉的嗓音混进风中传进她的耳内。
她向来敏锐多察,自然也能察觉的出来他话中的试探。
只是不想随口一提的借口会被眼前的人细究不放。
她扬起脸,对上马背上男子的打量,不予理会他的试探。
“那公子可否为小女子指路?”
话音刚落,周围传来脚步声,待她确定是有人朝这边走来的时候,马上的男子已经一把将她拉上了马,她的整个人贴在这个陌生男子的胸膛上。
不似平常男子那般身上有着或深或浅的檀香,他的身上味道犹如凌冽清风,有种罕见的血性之气。
男子踢了踢马腹,马蹄声再次在夜色中响起。
她下意识的搂紧了眼前的男子,他的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从她身上拿离,此时这模样看上去竟像是她投怀送抱。
她拧了拧眉头,视线落在逐渐远去的旧宅废墟和那盏掉落在地上的灯笼上,眸中一闪而过的伤痛。
“公子素来如此直接?”清浅的话中已然透露出她的不悦。
男子不作答,宛如没听见。
她抬起头,他伸出手正欲揭开她的面纱,她立马转头。
她用袖口掩面,这一次是真的动了怒气:“公子可知自重二字怎写?”
男子从胸膛中轻嗤一声,眼前的人竟是把他当做了轻薄之徒。
史无前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