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1 / 2）

冷冰在屋里一阵纠结之后，转身开门追了出去，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老式楼道里，撞击着斑驳的墙面，像沉闷的锣鼓。

脚步倏地刹住在一楼拐角处，前方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孤单娇瘦的身影，坐在台阶上，头靠在破旧的木质扶手上，一动不动。

他走过去，落座在她身旁，见她闭着眼，以为她还在生气，于是出声问：“困了？”

他安静地等待她回答，可时间过去足有一分之久，黎小希仍保持倚栏闭目的姿势，长发垂在白皙红润的脸颊上，鼻端发出沉重而均匀的呼吸，口水挂在微张的嘴角，完全一副酣睡的模样。

睡着了。冷冰无语地抬头望天，想不到这女孩竟把没心没肺演练到如此程度，跟家里闹矛盾出走，深更半夜坐在陌生的楼道也能睡得一塌糊涂。

大概睡梦中有些冷，她忽然缩了缩身子，把自己蜷作一团，像一只受伤的小鹿，嘟嘟囔囔呓语一番，冷冰完全听不出所以然。他注视着她的憨样，忽然想起她抱着自己裤腿时的无助、她要请自己喝酒时的任性、她趴在桌上握着酒瓶不省人事的狼狈、以及大醉时一阵接着一阵呕吐的痛苦……仿佛这一幕幕都触到了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令他无法做到对她视而不见。

冷冰起身弯腰，一手搭上她后背，一手绕过她屈起的双腿，将她抱了起来，转身上楼。黎小希忽然惊醒，睡眼惺忪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冷冰的脸，反应一瞬，情绪发作，像一条搁浅的大鱼，在他怀中蹦跶：“你放我下来，我不要再看到你，你不是讨厌我赶我走吗抱着我干嘛？你是坏人，放我下来——”

“哼！”冷冰笑了声，“你倒是提醒了我，作为一个合格的坏人，我应该把你心肝肾角膜等有用的零件全部挖出来，然后去黑市卖个好价钱，狠狠发一笔横财……”黎小希瞪着他，虽然知道他是危言耸听，但也终于闭了嘴，好歹有人愿意收留她了，见好就收吧，别又不小心得罪他被撵走流落街头。

不过，这似乎是她记忆中，第一次躺在陌生男子的怀中，可她非但未感到惶惶不安，反倒觉得踏实。不知为何，从一开始，她就对冷冰产生一种莫名的信任感，这种感觉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使她始终对他防备不起来，这也正是她对这个黑暗的世界怀有戒备心的情况下没有迈出这栋楼的原因。

一米八五的大个子抱着娇小的她，如同抱着玩具小熊，脚步轻快地上了四楼，用不太温柔的动作将他放床上，然后把手臂伸在她跟前，蹙眉道：“今晚被你抓两次了。”黎小希朝他胳膊看去，发现一道七八厘米长的指甲划伤的红痕，不由一惊，想起自己刚才不配合时的手舞足蹈，讪讪道：“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冷冰没说话，拿起那瓶药水再次涂抹在她的伤脚上，黎小希这次很乖巧地配合着，没有喊疼也没有回缩。之后，冷冰走去门边，一手摁在开关上，一手搭着门把，望着黎小希道：“赶紧睡吧，睡醒了该去哪去哪！”正打算关灯，黎小希翻身坐起，捂着肚子无辜而哀怜地开口：“我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肚子饿，睡不着，你施舍点吃的吧！”

“你刚才在楼道怎么睡着的？”

“呃，我那是闭目养神，肚子一直在叫，根本睡不踏实。”黎小希振振有词，谎话信手拈来。

闭目养神？还真没见过谁闭目养神把口水养出来的。冷冰再度无语，却又无计可施。看来做好人并非易事，他长长吁了口气，转身进厨房。这才想起自己晚上下班到现在一直忙活她了，根本没腾出时间吃饭，此时倒真有些饿了。他懒得费事，直接烧水煮了两桶泡面，拉开小柜门发现有一根香肠，好像还是前两天莫飞过来时买的，他撕开包装切成三段扔进其中一桶泡面里。

黎小希早就端着身子坐在沙发上等待开饭，对她来说，泡面可是一道正经的美食，平时被家人限制，很少吃到。两人围着一张小茶几相对而坐，黎小希迫不及待地打开面桶盖，一股浓郁的味道扑面而来。

“哇！好香啊！”黎小希感慨间，埋头刻不容缓地开始吸溜，她饿坏了，晚上在饭店点的那桌菜几乎未动一口，想到这，她不禁抬头问冷冰：“我喝多了酒，饭钱是你给的吧？”

冷冰淡淡“嗯”了一声，没有多余话。

“钱我还你。”黎小希把面条卷成一大坨塞满了嘴，腮帮子鼓得老高。

“吃起饭来嘴巴怎么变得这么大？”冷冰被她饥不择食的样子逗笑了，调侃道：“如果继续饿下去，你会不会把整桶面一口吞掉？”

“切！”黎小希咽下面条嘴巴腾出空间，反唇相讥：“照你这么推断，那我饿到一定程度，岂不是连你也能吞下去？”

冷冰但笑不语。

她边吃边吧嗒嘴：“有些辣诶，不过很够味，我最喜欢酸辣味道了，以后你多买点这个口味的备着啊！”冷冰的那桶面依旧静悄悄地泡着，他靠在椅背上瞧着她不太雅观的吃相，听着她离谱的说辞，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在她跟前。

“你笑什么？”黎小希抹抹嘴，喝了一口水。她觉得他的笑容竟然有些迷人，透着一股男人的稳重魅力，黎小希呆呆望着她，有些迷醉。

他拿起搭在面捅上的筷子，撇了她一眼：“吃你面吧！”她的眼神总是那么毫无顾忌天真单纯，看向他时，眼神中的情绪——高兴、满足、生气、愤怒，一览无余。

再次抬头时，发现她仍旧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冷冰实在尴尬，故作提醒地用筷子指了指她的面桶：“再不吃就凉了。”她这才回神。

“咦——”黎小希朝他面里张望一眼，又看看自己那桶面，不禁奇怪：“你的面里怎么没有香肠？”她原本以为香肠是面里附带的，对比之下才明白过来。

“我不爱吃！”冷冰低着头，对于任何问题，他总喜欢用最简洁的方式回答，所以，他不愿解释家里只剩下一根香肠理应让给她，解释，对他来说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

她猜想大概他舍不得吃，可何以舍得给予她呢？还做得不动声色。黎小希被酒精洗劫过的空落落的胃在吃过几口面后开始缓暖，她看向对面的冷冰，心似乎也在一瞬间暖了起来。她果断夹起一段香肠放进他的面桶里。冷冰嚼着面，含糊“唉”了一声问：“你干什么？”

黎小希两手分别捏着一根筷子，手掌撑着下巴，眨了眨眼，笑着说：“同甘共苦！”

冷冰愣了愣，想必她大概以为他的生活凄苦无比，连吃根香肠都是奢侈，所以才有了“同甘共苦”这一悲天悯人的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