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1 / 2）
一家孤儿院的日常并不轻松。
她们寒暄了半个小时左右，中午时间也结束了。林沃云让她们带几个小家伙去睡午觉，叶疏也带着唯一的两个小男孩去宿舍顶楼。
两个男童才不到五岁，长相一模一样，竟然是一对双胞胎。
只是哥哥出生时在父亲体内出了问题，一出生脸上就有严重的哮喘症，随时伴随着死去的危险，身体也很娇弱。弟弟虽然身体无恙，脸上却有几乎占据半张脸的红色胎记。
这也是让他们父母将他们遗弃在这座孤儿院门前的原因。
林沃云捡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还是两个刚断奶的小婴儿，被父母被棉被裹的严严实实的，胸口各自有自己的生辰八字和名字。
哥哥叫扶风，弟弟叫烈阳。
前者取身体孱弱、柳若扶风之意，后者将胎气比作烈阳光照。
帮两个小家伙打开暖气，拉好窗帘。这对双胞胎异常乖巧，乖乖上床盖好被子，只露出一对大眼睛看着他动作。
叶疏不知道怎么哄孩子睡觉，给他们喝下热牛奶，看他们躺在床上挺好，就打算下楼了。
“叶哥哥。”烈阳奶声奶气道，“可以给我们念一篇童话故事吗？”
叶疏向他们看去，扶风胆子小，只敢静静的看着他。烈阳稍微活泼些，已经坐起来从床头抽屉里拿出一本故事书，举高高看着叶疏。
“……”叶疏走过去帮烈阳盖好被子，坐在他的床位，面对扶风道：“想听什么？”
扶风下意识将视线投射在弟弟身上，烈日会意，道：“我们想听丑小鸭的故事。”
“每天都听林爸爸念一次，但我们还是喜欢。”烈日说，“林爸爸说，我长大以后，也会跟丑小鸭一样，变成天鹅的。”
叶疏点点头，翻开书本，果然一翻就是丑小鸭那一篇，上面有经常折页的痕迹，还被画上了可爱的涂鸦。
“一枚天鹅蛋在鸭窠里被公鸭孵出后，因为长相与众不同而被大家当成丑小鸭……”叶疏朗读的声音放得很轻，不像林沃云带着顿挫抑扬的语调，他的声音和他一样清冷，没有波澜。声线像池边清流而下的泉水，扶风和烈日听着，心灵仿佛被洗濯过一样舒服。
“但是丑小鸭还是认为自己可以有不同的想法。他想在水里自由自在地游泳。当他看到美丽的天鹅展翅从寒冷的地带飞向不结冰的湖面时，丑小鸭不禁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正是因为他认为自己可以有不同的想法，他才会选择飞向天鹅。他认为他被天鹅杀死，也要比被鸭子咬，被鸡群啄，被看管鸡场的那个女佣人踢和在冬天里受苦好得多。他来到天鹅群。他被大家看出是一只最美丽的天鹅而不是一只丑小鸭。他感到太幸福了，但他一点也不骄傲，因为他有一颗好的永远也不会骄傲的心①。”叶疏一口气说完这么多的话，已经超出他平时一个月里的份量。他看向仍旧直勾勾盯着他的两个孩子，声音冰冷的问道：“为什么丑小鸭可以变成天鹅？”
烈日抢答道：“因为它就是天鹅，所以一定会变成天鹅。”
叶疏摇摇头，看向一直没有说过话的扶风。
扶风的声音很小，柔柔弱弱的说：“因为它想变成天鹅。”
叶疏起身摸摸扶风的头，对烈日道：“丑小鸭会变成天鹅，不是因为它本身是天鹅，而是它想成为天鹅。一旦有了这个想法，并不顾一切、不畏艰难的去做，就会变成真正的天鹅。”
烈日难得没有热切的跟着说话，叶疏也不急，他们静静的看着对方。很久，叶疏轻轻擦掉烈日流下的泪水。
烈日哽咽着道：“我知道我长得很吓人，我就是丑小鸭，我也会变成天鹅吗？”
叶疏点了点头，肯定的说：“只要你向这个想法去努力行动，会的。”
他顿了一下，对扶风道：“扶风也是。”
扶风捏着小拳头看着他，突然道：“我们长大后也会跟叶哥哥一样好看吗？”
叶疏脸上划过一丝尴尬，却不想烈日也在盯着他，只好结结巴巴道：“会，会吧。”
两个小家伙总算心满意足睡下了。叶疏轻轻推开门下楼，经过三楼的时候听见属于几个女人和女孩的玩闹声，不禁摇了摇头。
楼前小空地上不仅有跷跷板，还有一个秋千。
只用一块木板和两根绳索构成，很简单。叶疏却觉得很熟悉，他的童年也有过这样的秋千。
叶疏坐了上去，没有摇晃秋千，只是坐着。绳索上被人嵌上了一朵小花，叶疏摘下放在鼻尖嗅着，上面还停留着淡淡的香味。
白色的花瓣一条条的，像小伞，极为细长。花芯是黄色的。
他在闻着花香，秋千突然被人从后面荡了起来。叶疏本想下一秒跳下来，但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小孩子很难哄吧，累着了吗？”顾尧边动作轻柔的挥动绳索，边轻声道：“刚才在楼道里看到你下来，就跟着下来啦。”
隔着墙都能看见，会透视眼吧……叶疏心中默默道。
“孩子睡着了吗？”顾尧问道。
叶疏点点头，顾尧在后边晃着他的秋千，力道轻巧，他觉得很舒服。
阳光铺在她们身上，叶疏感到冬天的冷风好像小了一些，因为他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冷。
周围都是植物，他闻到空气中的清新味道，像是回到独自在云殊山里修炼了十年的时候。
其实，按刚才的对话来说，他才是丑小鸭，而且在思云界努力了这么多年，也没变成天鹅，还回不去了。
叶疏难得想要苦笑一下，他能安慰那两个小孩子，却无法安慰永远也不能变成天鹅的自己。
在这个世界待了大半年，这里的人们好像都是这样，如顾尧、如秋忆寒。
人们都擅长安慰别人，但没有人会安慰自己。
耳朵里突然被塞进去个什么东西，叶疏伸手碰了一下，是一个无线耳机。
里面正放着秋忆寒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