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她胆子小,再加上不能说话,心底渴望什么从不敢乞求任何人,经常是深更半夜睡不着时跑去树下许愿,结果发现自己要的玩具,衣裳什么的,没过几天就能得到。在树下默默诉说些烦恼,也能换来次日许多有趣的事情发生,令她愉悦。所以在如轩的心中,院里这颗古树是神灵一般的存在,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砍的!
她忽然意识到,好像自己的关注点不太对……
姬如轾咧了下嘴角,尴尬至极。四肢的麻木感还未褪去,他倒是想下来,这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嘛……
树下的家奴被逼无奈开始数数,如轾急道:“数啥啊?马上就下来!”。说着便慢慢松开双腿,朝后探去。
一只手放开,如轾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他头昏脑胀地支起身子从身下向后看,仔细盘算着每一步的落脚位置,然后尽量减轻摇晃,十分缓慢地贴着树枝移动。余光中,父亲对管家吩咐了几句,管家略微欠身,转头离开,不知道是去取木棍还是鞭子。
管他呢,反正今天是逃不过一顿教训了,他撇撇嘴,不以为意。
姬如轾的记忆能够追溯至刚出生不久时,虽然仅剩零碎的画面和只言片语,但也足够让他想起当时发生了什么。那时他满心欢喜地爬着玩,结果把刚回家的父亲吓得佩剑脱了手,又叫来个奇奇怪怪的人。从那以后他碰见姬岳就没有不倒霉的时候。自称“老子”被听见,得了一大耳刮子,有次不小心掉进粪坑,出来后想去洗澡,结果正巧父亲路过,他就在院子里罚站到屎都干在了身上……
每每他闯祸,总能被姬岳抓个现形,其后果往往惨不忍睹……大概这就是所谓命定的冤家吧。
自有记忆起,姬如轾从未见父亲冲他笑过,偶尔几次难得的嘴角上扬也是因为愤怒至极而导致面部抽筋。如若父亲常住家里,真不知道是他先被打死还是父亲先被气炸。
此时姬岳坐于树下,胸口急促地起伏着,双手已经攥成了拳头。
在他的眼里,自己这儿子顽劣到毁天灭地。现在他已养成习惯,回到家来,鸡死了、锁坏了、门破了、人被打了,啥话不用问,抓来如轾揍一顿就行。要是没什么事他还觉得手痒……
虽说自己就是个武人,但姬岳打心眼里不喜欢大老粗。他希望自己的儿子知礼守则,就算达不到温文尔雅的地步,也好歹有点贵族气质。但看自家儿子现在这副德行,他以后是个什么东西已经一目了然了!
娘的,我姬岳这是生了个什么玩意!
想到这,姬岳的眼神愈发狠厉起来,如轾动作一滞,还以为他要干什么。
“爹,你瞅啥,你把脸转过去行不?”没办法,瘆的慌。
好啊,这是眼不见心不烦呐!姬岳猛地站起,惊得旁边的如轩一哆嗦。虽然厌恶儿子,但自家闺女不能不心疼,姬岳命乳母把小姐抱回房,自己向古树走了几步,叉着腰怒视如轾。
树上那位见状,调整了一下神情,换上满脸的不屑,继续往下爬,动作小心谨慎,有条不紊。
强忍过好长时间腿软手抖,在父亲虎视眈眈下,如轾从突发失误的恐惧中挣出,似乎又逐渐恢复了过人的胆量与能力,在向下的过程里手脚并用,慢慢加快速度。降至几根树枝交错虚掩之处,他淡扫一眼,略一沉思,竟然迅速在空隙间腾挪辗转,几步便移至粗枝上,斜滑到树干分支处。
树下的人看得目瞪口呆,连姬岳也有些惊讶。
然而只过片刻,惊讶之感便被愤怒一扫而空。
扶着树,背对着父亲的如轾不知为何忽然回过头来,斜眼瞧着身后。他轻笑一下,看不真切的侧脸染上鬼魅般的气息,霎时在见者心间吹起一阵阴森。于是仅仅一瞬,姬岳的怒火就被这意味不明的冷笑点燃了。
又是如此!这小子时不时就会流露出这种表情,受罚时尤其多,这也是为何他只要一打起来就停不下手的缘故。如轾的冷笑被姬岳理解为:你给老子等着!
于是乎——混账玩意,反了你了!看我揍不死你!
如轾看见父亲气到狰狞的面孔,一脸茫然。心道这又是咋了……
这时莫为小跑着过来,把一根细长的竹棍交到姬岳手上。如轾领教过这东西的威力,动作就立即滞住了。
姬岳一甩棍子,风中划出“嗡”的一声。他沉声道:“下来!”语气冷若冰霜。
如轾自然无动于衷,现在待在树上可能还安全些……
“下来。”父亲的声音低到极点,这是暴怒的征兆。
虽然很想拖延时间,但眼看着那怒火就要喷涌而出,他总也不能干耗着,否则说不定姬岳亲自上来捉拿他呢?到时候只怕更惨。
下就下,就算栽了总得悲壮地挣扎一番吧。姬如轾稳稳地爬下来,众人看在眼里皆惊羡无比,有的甚至忍不住低呼。可惜姬岳半点也没觉得厉害,心里只想着待会要不要打断他的腿。
姬如轾回头见父亲拎着竹棍上前,脚尖还没触底,身子先朝边上斜飞了出去。姬岳没料到这小子动作如此之快,一下抓空了。他怒喝一声,众人才反应过来,朝小少主蜂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