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四（2 / 2）

愣住的第一个原因是女性的声音要比平常低沉沙哑许多，他在她刚刚开口时才注意到了

而第二个原因则是女性很少叫他的全名，刚见面时是叫他八木，之后便是俊典，记忆中她称呼自己全名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好像是要询问什么，即使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但那双眼睛却把她出卖的一干二净。

有时候他觉得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透彻明亮真是太好了，但有时候他又不这么觉得。正是因为那双眼睛太过透彻，把主人的情绪暴露的一清二楚，他才会不知所措。

那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没有人会讨厌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同理，一直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总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对方眼底下，尤其是那小心翼翼藏起来的东西。

紧张的不知所措。

但此时这双眼睛——

——要怎么说呢？

就像是溺水的人儿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而他正是那根稻草。

他曾在她眼中见到被冰封万里的海面，也曾在她眼中见到冰川融化的碧海。

而此时，她的眼睛被阴霾遮盖，虽然目光确确实实是落在他身上。

但欧尔麦特知道，她是在透过他，遥望着一些他触不可及的东西，或许是过去，或许是未来，又或许是现在。

他在不知不觉中绷紧了身躯，静等她还未从口中道出的话。

在他的目光下，女性缓缓牵动嘴角，微微眯起眼眸，明明是和平常无疑的笑容，在他眼中却宛若哭泣一样。

她死死的盯着他，仿佛要将他刻入眼中一般，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声音带上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颤抖。

“如果我只是神原三叶，你还会——”

“我会！”

他打断了女性的话。

并没有变回肌肉形态，而是用这幅瘦骨如柴，宛若骷髅一般的样貌向前一步，对着女性郑重的说着。

“我会，无论是作为欧尔麦特，还是作为八木俊典。”

“哪怕没有One For All，我也会保护你。”

他想起来了。

此时她的眼神，就和那日，站在志村菜奈身边时的一样。

不甘就这么溺于水中，所以拼尽全力的抓住了身边的救命稻草。

“因为，你在求救啊。”

大声的，歇斯底里的对着周围的人——

“如果无视你的求救，那我还算什么英雄啊。”

——说着请救救我。

她想起了数年前。

那是少年还未继承One For All时，在这个超人社会，身为「无个性」的他，郑重的对着她说。

『请让我保护你。』

在知道她的身份之前，在知道她的身份之后，一如既往，从未改变。

“三叶……？你在哭吗？”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眼角，摸到一片湿润。

她确实在哭，但眼底却是在笑着。

她抓到了那根救命稻草。

“……三叶。”

她抬头，然后被他伸手拉入怀中。

撞入一片阳光。

男人用瘦弱的双臂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像是在安抚孩童一般，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然后压低了声音，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没事了，我在这里。

胸腔曾被人打开，心脏曾被人取下，四肢曾被人锁住，连话语都不被允许，不知名的液体与药剂注射进体内，或许是小白鼠，又或许连小白鼠都不是。

她等了光很久很久，久到她自己都麻木习惯了，然后她等到了。并不会说什么终于等到了之类的话，只是单纯的，啊啊，她等到了。

等到了有人敲碎那层冰的时候，等到了有人将心脏还给她的时候，等到了这个世界——她被光拥住的时候。

太慢了，太慢了，太慢了！

她紧抓着男人胸前的衣料。

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喃喃自语道。

“太慢了啊……”

“嗯，是我的错，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她现在好像明白，那个人对她说的『太好了』，究竟是什么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