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故事、黑猫(十四)(1 / 2)
“她记起来了。”不远处站着两个人, 一黑, 一白。
“怎么办, 要重新去找判官抹去吗。”
“算了。”白头发的人无奈说, “命中皆是缘。”
“嗨哎,小姑娘。”他走到郑媛面前,看着她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泪。
“我知道你在找什么。”他说。
叮铃铃, 叮铃铃,白猫脚上的铜铃在响,好耳熟的声音,好眼熟的一只铃。
七个台阶三条路, 一场选择两双人,九条尾巴四场梦, 五盏灯笼六种花, 叮铃铃, 叮铃铃,踏过忘川水,看见黄泉路, 奈何桥边孟婆汤,姻缘树下三生石, 咦, 这里有一只黑猫。
咦, 这里有个人, 他的魂魄在哪里?
她看着姻缘树下的那个人, 一眶子眼泪都流了出来, 很熟悉,很熟悉的一个人,可是他叫什么来着,她头痛的看着那个人想,他叫什么来着。
“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传闻,猫有九命,黑猫通灵,他的九条命却可以给予他人。”
老黑的脸黑的跟他的名字如出一辙,郑媛愣愣的抬起头,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没有听说过。”
小白:“……那我给你讲一下。”
这一讲就是从黄昏,讲到半夜,末了在郑媛昏昏欲睡时,递给她一瓶药,递完嘱咐说:“这瓶药可以给你一个了断,用不用,随你。”
郑媛没接,小白说的话就像是江湖术士们骗人时说的一样。
她想了半天才说:“我做过一场梦,梦中我救了一只黑猫,然后我的朋友死去,同事也变得疯疯癫癫,后来我总在想。”
她看着小白的眼睛很认真的说:“若我没有救那只猫,就好了。”
男人的手指动了动,白瓶扑通一声坠入忘川,坠下去,再也找不到。
三十年后,黑鬼再次见到郑媛时,她已经五十多岁快要六十岁,脸上爬满了皱纹,牙齿掉了几颗,身体却很灵活,很爱笑,也很会说话,她做了一辈子的人民教师,退休后拿着退休工资,养养花,种种菜,跟个老顽童似的过的很开心,却一辈子未婚,没有孩子,更没有丈夫。她的母亲已经快要九十岁,五十岁那年从福利院收养了一个男孩,很孝顺,继承了他们一辈子的家产,男孩长大结婚,生了三个孩子,一直想过继一个给郑媛养老,却被她拒绝,母亲没有提让她找个老伴的事情,一家人一直住在一起。
“怎么了?”小白问,老黑收回视线,“等回去了问问判官郑媛下一世如何。”
“啊?”
小白疑惑的问,“老黑,你脑袋让驴踢了??”
韩珏一事,白鬼一直对郑媛有所意见,又二十年他们带着生死簿去给郑媛收魂,前一天她还坐在阳台晒太阳,她的目光已经很是浑浊,客厅里摆放着母亲的灵位,八年前她的母亲死去,活了一百多岁,是个长寿的老人,三天前她的父亲去世,这世界上再没了她的亲人,弟弟的孩子已经很大,上个月结婚的时候小姑娘还腼腆的喊了她一身奶奶。
那时她想到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是枕巾湿了个透,她忽然记起来很多年前的那个秋天,她被严华缠上的那个秋天每天晚上听到的猫叫。
“那个时候,我不能答应那个人的要求,是因为当时我还有许多牵绊,疼惜我的父亲,深爱我的母亲,我已经失去了你,不能再失去他们,更不能让他们伤心。”
她摸着很老的照片,是在游乐园时她拍到的,后来她发现韩珏不小心入镜,那大概是他这一辈子唯一留给她的照片。
她将自己所有的积蓄以韩珏的名义捐给了慈善机构,不多,是她这辈子最后能为他做的事。
整整一晚上,从夕阳西下到日出渐白。
“老黑,郑媛大概是几点死。”小白问。
黑鬼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太阳。
老人皱皱巴巴的皮肤上全是褶痕,她颤微微的拿出一个小瓶,是当年白鬼给她的瓶子,虽沉入忘川,最后却依然在她的手心。
她仰头,将里面的东西吞下,吞的很慢。
咣的一声,瓶子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黑鬼收回视线,悠悠道:“她已经死了。”
瓶中物为鬼梦相思缠,专门给不愿投胎的魂所服,不需要鬼使引路,更无须守门人看押,一睁开眼她已在罗生门前,踏着黄泉路,途径彼岸花丛,路上无数魂魄,却都目光呆滞,至今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她一路走到姻缘树,没有一个人阻拦,姻缘树下的青年已经醒来,一只没有尾巴的黑猫,看上去滑稽极了,她却笑不出来,他专心的在三生石上刻字,锐利的石头划破了他的手掌,血落在石上,下一刻,那个名字就会消失不见。
他急得满头汗水,尽管那个名字只有瞬间会留在上面。
她走到他的身边问:“你在做什么?”
“我在刻字,别打扰我。”青年不耐烦的说,她低下头看了一眼他刻的字,忍不住问,“你在这上头刻字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