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章(1 / 2)
没有人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蔡琰已经没了呼吸, 想到她刚刚在最后的时刻依然为蔡思打算,一个个不禁看向蔡思, 蔡思也已经被吓傻了。
“祖母, 祖母你别吓我,别吓我啊祖母!”蔡思摇晃着蔡琰,想让蔡琰再睁开眼睛来。
太医在一旁解释地道:“文姬夫人本已有重病在身,而且年事已高, 人即已去,还望夫人节哀!”
蔡思不禁落下了泪, 不可置信地看着蔡琰, 难以想像刚刚还说着话的蔡琰竟然就这样去了。
“祖母,祖母!”蔡思再也忍不住地哭唤着, 曹叡亦是吁嘘, 半天说不出话来,许久才冲着萧平道:“先送文姬夫人回府吧。”
“来人!”曹恒也从震惊中回过神,高唤一声,自有女部进来,蔡思却突然冲到曹恒的面前,质问一般地开口, “陛下, 我的祖母死了。”
曹恒面对这话, 看着蔡思问道:“所以?”
“陛下以为, 这一切因何而起?”蔡思目光尽是恨意, 曹恒立刻明白了,“你的意思,文姬夫人之死是朕之过?”
蔡思毫不犹豫地回答,“没错,就是陛下的错。”
“闭嘴,你闹得还不够吗?”蔡琰都去了,蔡思竟然想将蔡琰的死扣到曹恒的头上,蔡思是丧心病狂了吧!
“你让她说,朕倒是想听听,你是怎么觉得文姬夫人是朕害死的。容朕提醒你一句,文姬夫人早年是母皇的先生,在大魏身居高位,掌女部诸事,这样的人,大魏上下无一不敬。而自你进了洛阳,文姬夫人为了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朕心里也有数,想要栽赃嫁祸,想清楚了再说。”
蔡思想要利用蔡琰的死做文章,也得问问他们同不同意。
蔡琰在大魏是什么地位,大魏还有人不知道的?
打的如意算盘最好也该好好地想自己进了洛阳之后都做了什么事。
蔡思岂能听出曹恒话里的警告,站了起来恨不得撕了曹恒,没想到她连口都没开,萧平已经给了她一个耳光,“你以为祖母撑着病体到这里来是为了谁?还不都是因为你.”
死死地眼着蔡思,萧平的眼睛都弃红了血,“如果不是你不知死活,如果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懂祖母的一片苦心,祖母何必为你苦心劝告,更不会有今日。如果说害死祖母的人,你算一个,我也算一个!”
萧平敢做也敢认,今天的事,他是想教训蔡思没错,他想要蔡思安分也没错。
派人去请曹叡,他就料到曹叡会去请蔡琰,他料定蔡琰是不会同意他们和离的,和了离,蔡思只会万劫不复!
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蔡琰的身体竟然已经是强弩之末。
“萧霁月。”蔡思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被人打过,挨了一记耳光,她朝着一边的人道:“大魏就这么看着人被打的?”
本来还想拦着的人这下子都退了,曹恒冷哼一声,“霁月,哪怕是文姬夫人所求,你若想和离便和离。大魏与匈奴的再要交好,既不用委屈大魏百姓,更无须委屈大魏的臣子。”
这偏袒的样子,叫本来气得浑身都在颤抖的蔡思都呆住了,不可置信地看向曹恒,难以相信这样的话是出自于曹恒之口。
“陛下。”哈吉眼看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真心是被吓着了,连忙唤上曹恒一句声,曹恒道:“怎么?”
哈吉有一堆话要说,叫曹恒反问一句,舌头似是打了结,多余的话都吐不出来。
曹恒道:“大魏与匈奴交好,两国和亲,这是何等喜事。但若夫妻不能同心,缔结的是怨偶而已,朕绝不勉强。况且,一个嫁入大魏多年的人,胆子大得敢诬陷于朕,这样的人留在洛阳,朕还不高兴呢!”
说到这里,曹恒一脸的怒意,“文姬夫人于大魏有功,又是母皇的先生,大魏念在文姬夫人的面上不与你计较,你竟以为大魏怕了你?”
冷哼一声,曹恒再次不悦地说道:“拿大魏的人当成傻子,又想占大魏的便宜,大魏不让你占,你就生气发火,你以为自己是谁?”
平日里曹恒不是多话的人,显然对不屑极了蔡思,这才气得毒舌功力全发。
“你可知道,朕随时可以杀了你。而且就算你死了,你的父亲也好,匈奴也罢,他们都绝不会为你而与大魏兴兵。文姬夫人去了,你不思尽孙女之责,而想用她来攻击朕,你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么吗?是一个能护着你的人。当日若不是夫人所求,你以为朕会让你嫁给霁月?”
这些往事曹恒从来不与人提,想着蔡琰到死都还在为蔡思谋划,偏偏这个蠢货一无所觉,曹恒是心疼大魏失去了文姬夫人这样的人,同样也气蔡思的愚蠢。
蔡思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抽脸,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但是,她能感觉到曹恒身上散发的杀气,曹恒是真想杀她的,第一次,蔡思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陛下。”虽说杀一个蔡思真不算什么,羊祜觉得还是以和为贵,出声唤了曹恒一声想让曹恒将怒气压下。
曹恒既要顾念着蔡琰新丧,也要给羊祜面子,朝着蔡思说道:“记住,朕念在文姬夫人的份上再饶你一次,再有下一次,你这条命给朕留下。”
以大魏的实力,曹恒的身份,要一个人死有多难?只在于曹恒是想还是不想。
蔡思再次看向曹恒,曹恒已经说话,“送文姬夫人回府,萧夫人若是想留下,便只管留。”
充满恶意的一句,饶是蔡思再想要做些什么,面对众人盯着她的样子,蔡思还是想起了死者为大,尤其这个人还是她的祖母,到死都在为她打算的祖母。
蔡琰死于宫中,饶是事情叫曹恒有意让人封口,依然还是传出了零星的消息。
蔡思第一次直接面对所有人对她的不屑还有无声指责。
萧平以孙女婿的身份主理蔡琰的丧事,同时曹恒的对蔡琰的追封也在蔡琰下葬之前被送到了蔡府。
蔡琰此生,早年吃了不少苦,自匈奴归洛阳之后,人生却是一派平坦,作为曹盼的先生,她又是一个有才的人,执掌女部,为不少的女眷指点明了道路,今日故去,哪怕她没丈夫儿女在身边,前来祭拜她的人依然络绎不绝,其中又以女眷最多。
看到那么多的人,蔡思才真正意识到蔡琰手底下究竟是有多少人,但她也更恨,恨蔡琰明明拥有那么多的人脉,却不肯帮她,帮她的父兄。
难道他们得到一切,蔡琰就一点好处都沾不到吗?
萧平在不以意间看到蔡思目光闪烁时,心下冷到了极致。
这个女人,在蔡琰为她费尽心思而死后,心心念念的依然是自己,甚至怨恨蔡琰,而不曾为蔡琰的逝去伤心难过。
萧平的心越发地冷,没有了蔡琰为蔡思庇护,很快蔡思就会知道失去蔡琰她失去的是什么!
这些话,萧平是不会告诉蔡思的。蔡琰停灵七日后下葬,曹恒亲自来送,这也是对蔡琰极大的肯定,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蔡琰下葬之后,郭夫人病重的消息也传入宫中。
女部能有今日,蔡琰与郭夫人都是功不可没,没是到一个故去,另一个也病危,曹恒没有丝毫犹豫地立刻出宫,去见郭夫人。
郭夫人是个美人,哪怕如今年华老去,依然优雅冷清。
听说曹恒来了,郭夫人让人扶她起来,与见曹恒。
“陛下能来送妾一程,妾很高兴。”郭夫人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此时此刻面对曹恒却露出了笑容,曹恒道:“大魏能有今日,夫人功不可没。”
一句话引得郭夫人再次地笑了,“功不可没,功不可没。要说最功不可没的人,是先帝!”
提到先帝二字,郭夫人的眼中迸发了前所未有的光芒,“多少女人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先帝做了,还做成了。开女帝之先例,用女将,女部,开女科,给了女人可以抬起头,挺起胸做人的机会,这是多少人想要拥有,想要做到,却都做不到的事。”
曹恒握住郭夫人的手,“那也是夫人你们鼎力相助,才有今日。”
非以一己之功可成,曹盼是开始的那个人,但到今日这样,女人可以出仕,女人可以承爵,这是天下女人一同奋斗才有的局面。
“臣从前很担心陛下做不好的。大魏的基业打下不容易,女人能有今日这般也不容易,妾极怕陛下会毁了先帝打下的一片基业。”
“有母皇的辉煌在前,想到之后的帝王不如她,夫人害怕也是理所当然。”曹恒并不难以理解郭夫人她们对自己的审视,哪怕换了是她,处在现在的位置,面对下面的臣子心思各异,她也会有自己思量。
郭夫人再次地道:“可是这么多年下来,妾放心了,陛下与先帝总是不一样,守成之君,只要心正明智而存远虑,女郎们,不需要刻意地提拔她们,而是让她们如同郎君们一样,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走,这样才能做到长久。”
“是,夫人言之有理。”曹恒这么多年提拔女郎与郎君们是一样的,并没有任何的特殊。就是不想揠苗助长,适得其反。
“然陛下即将面对最大的问题,陛下明白?”郭夫人轻声地询问。
“明白,子嗣,帝位传承。”曹恒当然知道的,哪怕她还年轻着,却有太多的人急于从龙之功!
郭夫人伸手捉住了曹恒,“陛下将几位殿下放出去很好,洛阳的人,心思太杂了,也实是太乱了,让他们在外头,兄妹感情深厚,旁人再想挑拔,有陛下看着,生不了大事。”
曹恒的用心良苦,郭夫人看得分明,但是,郭夫人再次地道:“可是陛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兄弟阎墙,这是大乱之始,大魏初建不久,容不得这样消耗。真有那一日,望陛下效仿武帝。”
效仿武帝什么,曹恒一下子就明白了,当年曹操为了让曹盼后顾无忧,在故去的时候将曹丕赐死,郭夫人让曹恒效仿的正是此举!
“朕记下了。”曹丕一死给曹盼免去了多少麻烦,让曹盼不必再纠结于杀曹丕,还是不杀,用人的好,还是不用的好,自然也是为曹恒消除了不少的潜在敌人。
这些事,旁人未必能清楚,但坐在这个帝位上那么多年的曹恒,清清楚楚。
“陛下做得很好了,唯愿陛下将来能够一如既往。”郭夫人与拉住曹恒的手,她其实还是害怕的。
曹恒自幼克制,可谁能保证曹恒将来会不会不能克制。
想到当年曹盼曾经说过的话,曹盼对于曹恒也是存了同样的担心,很是怕曹恒从小到大过于克制,克着克着,年纪大了开始犯二,虽然郭夫人不太清楚所谓的犯二是什么意思,曹盼也解释了一下,反正就是想要放飞,做事看人,全看心情,心情好就做好,心情不好就不做。
以前郭夫人是不能体谅曹盼复杂的心情,可如今,她也有些害怕了。
曹恒这个皇帝做到现在,郭夫人是认可的,也正因为如此,想到将来有一日曹恒失了这份克制,变得放任,成为一个昏君,那是何等让人难过的事。
“朕会的。”曾经曹盼也说过这样的话,正是因为她们对曹恒怀揣着极大的期望,也就不想让曹恒在最后的时候自毁形象。
“陛下此生有先帝护着,一生顺遂,哪怕先帝让陛下看过不少的艰难困苦,陛下其实没有吃这苦。臣等担心陛下将来会变,因如先帝一般,克制一生的人太少。”
郭夫人并不避及自己的想法,与曹恒作一揖,“请陛下一生持重,至死!”
在皇帝的面前提这个死字是犯了大忌的,但郭夫人却什么都顾不上地直言,曹恒应道:“好!”
“好,好!”得到曹恒肯定的回答,郭夫人露出一抹笑容,脸上尽是疲惫,曹恒连忙扶着她躺下,郭夫人也不推辞,她是累了,年事已高,又是大病缠身,能撑着和曹恒说那么多的话已是极限。
曹恒想等着郭夫人睡去之再离开,没想到突然被郭夫人捉住了她的手。“陛下想知道妾与郭奉孝的事吗?”
“我知道陛下想知道的,多少次陛下想问我,可是话到嘴边又问不出来。陛下的好奇,妾都知道,知道的。”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郭夫人轻声地说起,“我这一辈子,和郭奉孝争的就是一口气,我就是不相信,不相信真如他想看我的那样。”
曹恒知道此时郭夫人嘴里唤的陛下不是她,而是曹盼,只有曹盼才会有这样强盛的好奇心。
“想我当年之所以会和郭奉孝行同陌路,就是因为他,因为他觉得我想要让女人站起来是不容于世,他说我永远都做不到。真想,真想他能活到现在,看看现在的大魏是什么样子,让他知道,女人想要站起来,究竟能不能做得到。”
“可是,郭奉孝他也说对了,我是做不到,如果没有先帝,没有先帝先做出了成绩来,我也绝不敢表露自己藏着的那颗不安份的心。”
说着说着,郭夫人似是犯起了糊涂,一开始说着的时候是咬牙切齿的,后来却透着悲意,难过!
“郭奉孝,原来你的一切,我都不想要,我都不想再碰,可到最后,却是你收下的徒弟,让我这一辈子,做到了我想却不敢去做的局面。我以为自己证明给了你看,我赢了你,却原来从一开始,我就输给了你!”
郭夫人说着说着,竟泪流满面,曹恒走近扶着郭夫人,“夫人,军师祭酒未必要跟你争一个高下。”
“他死的时候,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他自己不是说,他要一生逍遥的人吗?没有了我,他会过得更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死了,死得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连一句话都不给我留,郭奉孝,你是不是心里恨我,恨我骗你。”
一声一声的追问,似是拼尽了郭夫人所有的力气,最后她只能喃喃地轻声道:“一生孤寂,郭奉孝,我这一生什么都不在乎,郭家,你的儿子,孙子,他们如今都是位极人臣,你瞧着可是欢喜,可是欢喜?”
说着这里,郭夫人的眼角划下了一滴泪,她再次轻声地道:“郭奉孝,我这一生最高兴的莫过于大婚当日,你与我说,青丝缠绕,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你我同行共白头。”
似是看到了她一直想要看到的那个人,郭夫人笑容加深了,“你来接我了?你来接我了吗奉孝。”
伸出手想要捉住那一个虚空的人,拼尽全力,她想要捉住那一个人,最后,无力地垂下,曹恒惊得唤道:“夫人!”
再没有那一道冷清的声音回应,外面的人听到曹恒这样的高声叫唤,都推门而入,首当其冲的便是郭涵,见到郭夫人垂下的手,郭涵已经跪下了,“祖母。”
郭涵一跪,所有人都跟着跪下了,发出一阵阵哭声,皆为郭夫人之死而伤心难过。
但是,曹恒一眼瞥过人群中的张昭,张昭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欢喜,曹恒目光一沉。
郭夫人的死对于郭氏来说是重大的打击,在朝中,其实也是一样的。
从前哪怕郭夫人因年岁渐长,早在曹盼在世时就已经很少上朝,但朝中上下都知道,郭夫人是极得曹盼信任的人,郭氏做的事,一向都是深得帝心,郭家行事,代表的是帝王的态度。窥之以见帝心,他们由此能看出不少的东西来。
当然,更重要的是,郭家是世族,哪怕从前比不上几大世族,但在郭嘉打下的基础下,这么多年,郭家于大魏也是首屈一指的世族,世族与寒门,一向都是此消彼长,如今郭夫人一死,世族们更想到郭涵这个中书令,得要守孝的啊!
虽说她是孙女,那也得守上一年,这样一来,中书令的位置不是要空出来了?
随着郭涵递上要为祖母守孝一年的奏折,百行考为先,曹恒在奏折上批了一个准字。与之而来的是中书令一职由何人暂代的问题。
“你们是不是忘了,先朝母皇时就有政事堂诸公守孝不补的先例?”曹恒直接将从前发生的事提拎出来,这事说来过去也没有多少年。
杨修之前也是任中书令一职,其父去世,而且更是有负于魏的去了,杨修回家守孝三年,中书令一职无人替代,曹盼待他孝期一满便立刻复了他中书令一职。
到了今日,只要曹恒想,照样可以依此先例而行。
……一群好不容易等着空出了一个政事堂人员名额的人,完全是白开心一场。
哪怕曹盼早已经故去多年,还是没能忍住地一通磨牙,恨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