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3(1 / 2)
——回来!!
——求求你!!
他颤抖着嘴唇, 想要张口, 却仿佛有不知名的力量堵住了他的咽喉, 掐住了他的解释,只能留下徒劳的嘶喊。
那样强烈的感情使得他下意识退后,眼睁睁看着那个人转过身,毫不迟疑地走向了黑暗深处。
瞳孔里最后的影像, 是那个人冰冷漠然的侧脸。
暴雨倾盆,漫流入野,淌过他伤痕遍布的双脚,卷走他的热气、他的意识,奔流向漫无边际的梦境深处。
他就那么孤零零的, 茕茕孓立于苍凉死寂的荒原之上。
…………………………
“阿鸩,阿鸩, 醒醒!”
“快醒醒,阿鸩!”
“不能再睡了!”
阿鸩霍然惊醒, 有那么一瞬间,被刺眼的灯光照的睁不开眼。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身, 难言的空虚却让他下一刻便栽倒下去。
一只手猛地扼住了他的肩膀,扶他小心躺在床榻之上。
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守在他床边,阿鸩抬头, 恰好看到他担忧的脸。
“听听?”
彼此的瞳孔里,倒映出两张一般无二的脸庞,相同的苍白、疲惫与惊惧。
“还好吗?”一杯热水被递到了他的手边,“我真担心你被拖入梦境深处, 再也醒不过来了。”
阿鸩本能地就想要调侃两句,中心意思大概是“自己辣么厉害的织梦师怎么可能陷入梦魇所以听听你的担心一定是多余的”的之类,然而那片黑暗如影随形缠绕于周身,宛如一条阴冷的毒蛇,在目光无法触及的暗处冰冷地窥视着他的身体。
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那样的阴冷灌注,绵绵不绝的寒意里,他只能捏着杯子,却无法开口。
“我没事。”过了许久,他小才声说,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守在自己身旁的人。
但他们彼此都知道,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
才只不过打了一个照面,就被可怕的梦魇缠绕了整夜,甚至一度有可能陷入梦境的深渊里去。明明在过去的一年里,阿鸩的精神力已经趋于稳定了,却突然又产生极大的波动。
孟听听打量着他的神色,倏尔,开口:“你或许应该去院长身边。”
“……”
身体都被冷汗浸湿透,阿鸩突然觉得,听听的这个笑话也挺冷的:“然后被一群天火流星砸得爬都爬不起来吗?”
不待孟听听说话,阿鸩便续道:“听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的精神力特质,我不想被砸得连自己都不认识。”
帝国以百为单位,将精神力阈值划分为F级到S级七个区间,涵盖了0至700的范围。至于700以上的世界——并不为常人所知。而精神力阈值到达S级,正是精神力特质展现的最基础要求。纵观帝国那些以精神力闻名的人物,其精神力无不拥有独特的性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精神力阈值达到S级还不算什么,只有拥有了精神力特质,才算成为这个奇妙世界里真正的王者。
比如季知,虽然知道他精神力特质的人并不多,但里面绝对不包括身为他幼弟的阿鸩。而季知的精神力特质……正是一群与他外貌毫不符合的天火流星。
流星美则美矣,但杀伤力惊人,一群狂暴的流星砸下来,再漂亮的世界都要被砸得坑坑洼洼了。是以虽然阿鸩需要照亮精神力时季知一般当仁不让,但需要安抚精神力时,从来都没把他哥给算上。
相反,孟听听的精神力特质是湖,季知一直猜测或许称之为水更准确。他就没见过比听听更加冷静、更加沉稳的人,就像一汪波澜不惊的湖水,从来没见过动怒的样子。
堪称狂暴的天火流星,还有清澈甘甜的湖水,用来安抚人的精神力世界,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想明白,究竟该选择谁。
…………………………
阿鸩心想听听多半是昨晚守着自己一夜没睡,以至于现在这种从头到尾都透着不靠谱气息的想法也出现了。以他哥那精神力特质,一通流星划过,不把他打得面目全非都算好的了,估计能承受住的也就只有他爹。
他干脆麻利地从床上爬起来,半跪过去,说:“听听,先别管我了,看你这样子多半昨晚通宵了,呶,先去睡觉吧……希尔教授的作业我去交就好了。”
他自己并不觉得,浑然不知孟听听听到这番话后,心里产生的诧异。
以阿鸩那个懒散的性子,居然将交报告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了?这简直比荆棘花院所有学生都能走进群星之渊还不靠谱,彻彻底底写明了三个大字儿——不对劲!
可看他表情,还要多诚恳有多诚恳。只是在熟知他脾性的孟听听眼里,通通都是掩饰。
拒绝了回去补觉的建议,孟听听摇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阿鸩乖乖抬头,作洗耳恭听状。
“我是想说,让院长,直接强制镇压掉你的精神力。”
“……”
阿鸩的心里就像有一万头羊驼呼啸奔腾而过,它们欢歌笑语着将他摇摇欲坠的精神力世界直接踩碎得一干二净,其碎裂程度连强力粘胶都黏不起来。出于对孟听听的信任反驳的话语并没有出口,但是他的表情——一张完全藏不住心事的脸已经完完全全将他的想法出卖了。
“听听……你仿佛在逗我笑。”
“并不是。”
相较于一脸黑线的阿鸩,孟听听语气算得上正经:“要是你的梦魇再这么爆发下去,光依靠我,或许并不能压制太久……阿鸩,就算你几乎不再动用,但已经学过的东西依旧铭刻在骨子里。我能够从你的梦境中走出来,但我担心持续爆发下去,你无法控制住自己。”
“沉沦于梦境,或者沉溺于杀念……我并不觉得,前者就比后者好到哪里去。”
阿鸩吐了一口气,望着孟听听认真的眼睛:“这并不能构成问题,听听,我不可能一直梦魇下去。”
“很难说。”孟听听摇头,直接提出异议,“只是一个照面,你的精神力就波动成那样,阿鸩,我忘了说,要是你直接在礼堂内暴动,你想过后果吗?”
阿鸩无言以对,只能心虚地低头。
“要是真的暴动,估计院长让你禁闭坐穿都算轻。这个暂且不提,回来后你又梦魇整夜……两者联系,我很难相信你说以后不会再有梦魇。”
干燥的嘴唇抿起来,阿鸩垂下头,湿透的衣衫冰冷的贴在身上,黏黏糊糊的感觉连同那个可怕的猜想让他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只是一个照面而已。
就真的只是一面而已。
一杯温水被递到了他的手边,阿鸩抿了一小口,终于让喉管不那么火辣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