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有一些麻烦需要你帮忙。」
听到这句话，撒旦愣了一下，他眨巴两下眼睛，然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天界和魔界争锋相对那么多年，大大小小的征战不断，如今天界的至高神突然对魔界的统治者说出“我需要你帮忙”这样的话已经足够诡异了，更诡异的是，说出这句话的人表现的意外理所当然。
撒旦觉得有点意思，“说来听听。”
“从虚无中的灵诞生开始，我就掌握着这个世界的命运，观测着这个世界未来。”天神顿了顿，他接着说，“但现在，这个世界正在逐渐的脱离掌控。一般来说，我醒来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世界失去了平衡。”
恶魔并没有对神的使命做出评价，他只是随口接着问了下去，“所以，我能帮你什么？”
“我不知道你能帮我什么，我只知道一切和你有关。”神的语调依旧平和，听不出任何“请求”的意味。
“哦？所以你希望我帮助你找到答案？还是说，你觉得我已经知道你想要的答案了。”撒旦的话里不自觉的带上了一点笑意，但却不是那种和善的笑意。
神的理所当然固然有趣，但对魔帝来说，这种有趣也不会持续太久，恶魔永远不会提供没有回报的帮助。神也知道这一点。
“不。”天神没有理会撒旦语气中的嘲讽，他看着远方，又或许没有——天神的目光没有聚焦，像是在看，又不在看任何一样东西，只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平静的叙述着。
“我已经知道了最终的答案，“答案”本身早已注定，没有任何意义。就像谜语，我早已知道了谜底，因此我好奇只有谜题，我们究竟应该如何解开这个谜题。”
撒旦低下头，微微眯了眯着眼，“我们？和我有什么关系？”他笑着，但语气却冰冷下去，金色的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变得晦涩，仿佛有暴风雨在酝酿。他一字一句的问面前的那位天神。
“如果您早已知道了结局，那谜题是什么又有什么重要的？”
“从创世一千年后起，魔界的诞生，混乱和崛起，一直到如今它对天界产生的影响，这个世界的未来在逐渐归于混沌，失控，难以预测——从你的诞生开始。”
天神转过头来，看着撒旦的眼睛。 “撒旦，我亲爱的影子，我的半身......我想知道，为什么？”
眼前的那个恶魔，实在是长得非常好看，他有一双深邃金色的眼睛，极亮，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压迫感和诱惑力，冷酷而危险，仿佛有流动的黄金在其中燃烧。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诞生，但如果你也是神，理应维持平衡。”
“没有什么是我“应该”做的。”撒旦站起身来，语气的变得不耐烦，虽然依旧是慢悠悠的样子，但任谁都能听出危险的酝酿。
“你无非是想要平衡罢了，既然您是造物主，万物的主宰，想要解决什么直接动手不就行了，又何需来过问？”
他的身影笼罩着巨大的黑暗影子，在一片纯白的雪原上，像是被倾倒了化不开的墨汁，浓郁，污秽，但是存粹。
黑色随着他的话，一点点蔓延，就连天际的白光都被压了下来，一时间，整个断戈变得昏暗，失去了耀眼的光芒，狂怒的风吼和远方的龙啸变得异常清晰恐怖。
——黑暗之神的全能。
任凭世上任何一个生灵来看，都会被这份危险的压迫气势吓倒，但天神却不为所动，他依旧安静的坐着。
“怎么做？”天神淡淡的问，对面前的黑暗不为所动。
“您心里也清楚，”撒旦的语气玩味而轻巧，但却带着诡异的残忍，“杀了我，然后抹杀您自己，毁了圣殿，回到您虚无的轨道上——继续当您的万物主宰吧。”
他说的轻巧，仿佛完全不是在讨论“杀了我”这样的事情，而是“喝个茶”这般轻描淡写。
但随着他的话语一点点吐出，天神仿佛能看到那片景象。在一场注定到来的交战中，极度的光芒和存粹的黑暗互相侵蚀，相撞，两界化为一片火海，在滚滚溢出的力量洪流中变为灰烬，天使们被染黑了翅膀，姣好的脸庞因为痛苦而扭曲，眼睛中写满了痛苦和绝望，他们不断，不断，呼喊着他们的信仰，他们的父......那片景象比地狱的无尽深渊还要可怕。
但......如果那就是平衡......
......
“你觉得我不会这样做？”从天神口中吐出的这句话，语气冰冷，不带一点感情，也没有任何垂怜，像是撕破了那层温和慈祥的外衣，露出神的本质来——无悲无喜。他面无表情，银色的眼睛却意外的晦暗。撒旦看这神的表现，不知为何有些莞尔，之前的危险而瘆人的气势也收了些。
“不，” 撒旦弯下腰，凑到天神的耳边，“你做不到。”
他的声音沙哑而轻佻，在神的耳边厮磨，银色的发丝被恶魔的气息鼓动，几乎能感受到他来自喉腔的震动。
——□□裸的挑衅。
...
意外的，天神没有生气，他笑了笑，仰起头来，将目光放到很远的天际处。
坐在魔界的断戈边缘，云层都被踩在脚下，抬头望去，可以看见九天变幻的星辰，隐没在苍白的云雾里，天上有鸟在飞翔，盘旋，它的啼叫声被狂风淹没。天光很冷很亮，这是整个魔界最接近天堂的地方，雪一层一层的堆叠，埋藏着深处的白骨与沟壑。
沉默良久，天神才开口。
“所以，还有什么办法？”
“不好奇为什么吗？”撒旦嘴角含着不真切的笑意，好心的提醒着“无情”的上帝，“明明已经有一种方法摆在你面前了，你为什么不选择这样做？”
“因为损失太大，摧毁太多东西，没有必要。神爱世人，也不愿使世人遭受这样的罪。如果有更优解，就不必选择这个——我会醒来想必也是因为这个理由。”天神回答的理所当然。
然而，这是一个谎言——
撒旦为什么诞生？
造物主——身为无上的神，身为世界的支柱，他应当处于永远的中立，永远没有情感。
如果他区分美丽和丑陋，善良与邪恶，光明与黑暗，那他就无法再撑起这个世界。
神之所以为神，因为他没有“自我”，他永远不会偏向任何一方。
总而言之——如果他只愿意当神族的神，那他就不配拥有全知全能的力量。
这个世界总是永远，永远的平衡。
说来也好笑，撒旦自己的诞生，也是这个世界选择的一种平衡。如果神要选择光明，那就有人会选择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