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殿上(1 / 2)
邹晏的宅子处在皋阳深处,但往下看去,还是能看到灯火都亮了,深不见底,繁华的街市层层叠叠,都被踩在了脚下。苏赦一时看得呆住了。
以前家父,师叔只说魔修都是些茹毛饮血不入流的恶人罢了,只是不知世上竟藏着这么多魔修,还躲在这地方,建起这样的城来。
回过头看一看,常迁正盯着自己。
常迁穿一袭银袍,面目清秀,和寻常的仙家公子也没有两样,只是未束发戴冠,头发随意散着,此刻看向他,常迁立刻眯起打量人的浅色眼睛,回以一个微笑。
鹤知不知他要说些什么,只是怯怯地等他开口。
“苏公子,你是来自长生宗苏氏吧?”
苏赦不知该不该答,但他向来不会说谎,于是只好点头。
“无事,你不必紧张,”常迁声音温润,“魔道本就不在意一个人的出生,来自仙家的魔修多了去了。”他顿了顿,又说,“你知道你师尊也是仙门出身么?”
这苏赦则闻所未闻,从前只知道邹岂暮是“灭法魔王”,性格变态非常,还是孩童就能提刀杀人,到青年时期灭了自己父母亲族,可谓惊世骇俗,然后以武力统合了魔道,又灭了正道白元宗一个宗的人。传闻里根本不像个人,若不是鹤知亲自在他身边生活了一年,他也要觉得这人必然是个青面獠牙的怪物。这样的邪魔于世上作乱,而白道竟治他不下,可见世道衰微。
邹岂暮曾经生在仙家?苏赦感到不可思议,无法想象他那师尊在学堂里读书的模样。
常迁又道:“你和你师尊的区别,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大。”
他刚要质疑,常迁马上接着说:“若不是如此,邹尊主为何会选择你?”
苏赦答不上来,这也是他一直的疑惑。
见苏赦如此,常迁只是了然似的笑,末了又说:“无妨,过一段时日,苏公子自然就会理解了。”于是,苏赦又被常迁引进屋去,桌上已盛好了饭菜,只是周围偌大的厅堂皆空无一人,那些罗刹全都不知去处了,但仔细一听,风里又似乎还能听到她们的调笑声。
常迁在他身边坐下,道:“苏公子,有一事还请谨记,今日有一大典十分重要,务必稍后随厌奴前去落炎殿。”说着,取出了兜里一块符来,轻轻放进了鹤知衣领里面,“苏公子要是碰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只管联系在下我。”他说完,给苏赦添了茶,“不必客气,想来也知道,要做尊上的弟子肯定不是那么容易。”
苏赦点了头,觉得有些感激,虽然常迁也是极道中人,但似乎通情达理的多,再加上,这大约是他离家一年以来,初次有人招待照顾他。
“在下有事就先走了,你一会叫厌奴带你去落炎殿,好吧,可不要忘记。”常迁说完,轻轻拱手,便起身离去了,只留苏赦一人在桌前。
厅堂内又只余苏赦一人了,苏赦愣了片刻,才发现自己饿了不知多久,才低下头吃起饭来。
食毕后,换顾四周,没有看到那些罗刹的人影,于是,他独自在邹晏的宅里转了一圈,宅子很深,他没往里去,只见各处的装饰朴素内敛,内室用竹帘分割,家具则是黑色的乌木或紫檀。他小心翼翼的踏进房间,只是到处都没有人味,大概已经很久无人住过了,架上塞满经书,用乳白色的布盖着。
苏赦低头看自己左手,手上的伤虽好了,却仍是时不时地幻觉般的刺痛,仿佛在提醒他如今任人宰割,身陷囹圄的境地。
于是,他趴在窗户前看了一眼,见到处都没人,便出了门去。
他一个人走在皋阳的路上,发现了这里和仙家还有凡人地界都有区别。虽然看着热闹,但绝大多数行人恐怕都是奴隶,真正自由身的并不多,他又想到自己,美其名曰弟子,实质又和奴隶有什么区别。
又看到运送货物的马车,铁笼子里面,塞满了赤裸裸的人,有的人连裤衩都没留,像家畜那般挤着。苏鹤知凑过去打量,只见那些笼子里的人都戴着黑铁的兽面具,大多是猪或猴子,还有狗的,那些面具里的人也用着浑浊的目光打量他。
见他这个态度,车主竟停下了车,一个八尺有余,通体漆黑的男人走下车来。
苏赦伸手去探平日放剑的位置,才想起来仙剑已被邹晏给毁坏了,顿时觉得害怕。
没想到那车主开口极为和善:“公子可是看上我们家货物?可以随我去府上挑拣。”
苏赦想答不必,又好奇,就问:“这些人都从哪来的?”
那壮汉思索了一阵,道:“也分三六九等,肉豚多来自南蛮地界。那上等的僧肉,仙家肉各地来的都有,看公子你号哪一口了。”
苏赦勉强笑了笑,道了谢,说自己还有急事,就从边上小路走了。
慌张地走了一段,这才发现自己迷了路,不知该如何是好。
于是他刚想找个人问问,就发现对面来了好几个年轻人,却像他一样穿的贵重的深色外袍。他一不注意,就和对方对上了眼神。
那人顿时站住了脚步,盯着他看。
鹤知急忙想往前走人,确是被拦了下来。
“你又是哪家的弟子?”那少年开口问道,“怎么从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