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 2）

第二天，维多利亚照常过来带着顾长书检查。

“有那么多检查要做吗？”顾长书躺在床上，有意无意地与她闲聊。

维多利亚闻言脸一红，小声地嚅嗫着：“其实可以不用做检查，只需要在你身上安装一个芯片，就可以同步身体数据，但是我想你不会同意的。”

她停顿了一下，“你的哨兵也不会同意的。”

你的哨兵。

顾长书被这个词在心头刺了一下，流出小小的酸涩的甜蜜来。

“确实不会，我不太喜欢身体里有其他的东西。”他回答道。

“你的老师？”

“是的。”维多利亚点头。

就在这时，房门开了，一个穿着绿色长裙的亚裔女人走了进来。

她的黑发干净利落地盘在头上，及踝的长裙是宽松的直筒，越发显得她的清瘦。她有一张很平凡的脸，不难看，但是也没什么让人记住的地方，平静而又淡然。

“老师。”维多利亚低头站起来。

“我的好孩子。”老师脚步轻巧地走过来和维多利亚拥抱，用一双苍白瘦削的手摸着她的头发，眼睛却越过她的肩膀锁定了顾长书。

顾长书的汗毛立刻立了起来，但是那视线却平静而柔软，他的直觉告诉他那并没有什么威胁。

他伸手摘**上的仪器和数据线，坐起来朝那位老师点点头，但是没有先开口说话。

而是审视着这位老师。

……

看不出什么东西。

顾长书最后放弃了挣扎，自己就是一个啥都不会，连情报都拿不到了菜鸟。

他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思绪突然放飞，想到七军的第一个学期，教的课都是哨兵向导常识。关于七军的老本行——情报，那可是一个字都没提。

假如是自己去上课，肯定要当垫底的人。

明明是一个向导，却对周围的环境异常迟钝。

“顾先生？”极为庄重的称呼将他从思绪里唤醒。

他回过神来冲着两人笑了下，不知道自己呆怔的傻样有没有被人看见。

是“老师”在叫他。

“老师”不声不响地走到了他的床边，调出一把椅子，正对着顾长书坐下，轻柔的目光落到顾长书的脸上。

“真像啊！”她看着顾长书的眼睛小声赞叹着，目光变得悠远绵长。

“嗯？”顾长书看着她的嘴一开一合地翕动，没有听清她的呢喃。

“没什么，”她摇头，慢慢扬起唇角，她的皮肤柔软光洁，但是唇色极为浅淡，透出染病的苍白，“你可以叫我鹤。”

鹤？

“据我所知，亚裔的名字都是有名有姓的，您的名字只有一个字吗？”顾长书问。

“啊，”她仿佛是被这个问题从大梦中拉出来，平静而柔和的神色突然间被附上了亮光，进而留驻在她的眼角，那一双圆圆的杏眼里终于出现了波动，这波澜清浅地在她的眼底泛开，但又及其克制地不再泛滥。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关心过这个问题了。”她笑着，似乎是对顾长书的赞赏，“我姓瞿，不知道你会不会写这个字。”

顾长书点头，瞿是古中华的姓氏，同为古中华传人的他还是有一些常识的。

“真是个好孩子。”

顾长书此刻才明白，瞿鹤向他投来的目光，和奶奶看他的目光有些相像，安静的注视和不需要理由的赞赏，仿佛自己的存在就已经是这个世界带来的莫大慰藉。

“我听说你的父母已经在很久以前离开了，我很抱歉。”她垂下深黑的眼睫。

迟来多年的安慰对顾长书实在是不痛不痒，何况还是一个和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他装作严肃的样子随意说道：“谢谢您的关心，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是啊，很久以前了。

瞿鹤在心底感叹。

顺着时间的河流往上回溯，究竟有多久了呢？

她活在世间的时候不多，人生却充满了起起落落。与她而言，生命中走过的人实在太多，没必要也记不住那么多事情。

但是顾长书的眼睛却让一个已经被河水冲刷得只剩下浅浅印记的人。

那是她的孩子，她为那个孩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了那个孩子失去了前半生的所有东西，然后意外地闯进新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