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妃（2 / 2）

他一夜未眠，面色倦怠，心中思虑尤甚。他昨日隐隐觉察龙皇赤太微的敌意，他们如今身处龙族后宫，人生地不熟，人微言又轻，顶着贵妃的虚名，能护得住谁？

天机长身立在院中，抬首仰望繁密枝桠中细密的槐花，细细思索。

他想，他们决不能与赤太微或蛊羽为敌，否则妖族危矣。

天机走回书房，手执狼毫书帖，笔走龙蛇，字迹隽永，随即唤来侍女，温声吩咐：“劳烦将这两份帖子送去蛊羽丞相与龙皇宫中。”

侍女忙接过帖子，屈膝一礼：“天机大人言重，凡事请吩咐奴婢。奴婢青荇。”

她接过帖子，欲言又止。

天机哪里瞧不出，出言相询：“青荇姑娘但说无妨。”

青荇微垂首，纠结片刻，嗫嚅：“天机大人去门口看看吧。”

天机顿觉不妙，他压抑住情绪，快步走向圣雪殿正殿门口，由远及近，他鼻尖嗅到浓浓血腥。

他握住拳，奔向门口，站定，面前之景惊得他几欲昏死。

血淋淋的十二个头颅，吊在圣雪殿正门口，湿哒哒的鲜血，顺着华贵古老城墙缓缓爬下。

熟悉的面孔，血肉模糊的面孔，第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是皇爷爷。

天机强撑着身子，心如刀绞，气血上涌，他悲伤过度，双眸深陷，浑身颤抖，张着嘴却发不出声，最后，喉头一甜，呕出一口血。

龙族——龙族！

守门的是两个龙族精卫，他们如雕塑般立着，无一丝动容，等闲视之面前惨况。

天机颤巍巍走向人头，泪水顺着脸颊而下，悄无声息，步步泣血。

逼人太甚，逼人太甚。

烛九阴宠幸了他们，就有十二个亲人被诛杀，还有更残酷的宠幸麽。

“啊——”一声尖叫打破寂静。

天机回头，只见天璇一身寝衣，赤脚立在殿门口，他眼里是深入骨髓的仇恨，他对龙族精卫怒吼：“谁？！是谁干的！”

龙族精卫不屑扫他一眼，回话：“今早龙皇送来的。”

“龙皇赤太微！我要跟他同归于尽！”天璇目眦欲裂，瞳孔通红，他发着热，小脸红扑扑的，对天机喊道，“哥！妖族已是俘虏，我们也入了宫，为何他还要杀死皇爷爷！”他流着泪，泣不成声，“哥，我们必须给皇爷爷报仇！”

天机颤抖捧着皇爷爷的头，将那双曾经慈爱的目合上，他热泪盈眶，理智几近崩溃。

“哥，”天璇含恨道，“我要去杀了赤太微！你和我一起去麽？！”

天机搂着皇爷爷的头颅，痛苦闭上眼。

天璇哭了，他紧紧握拳，指甲掐进皮肉渗出血，他抹一把热泪，退后两步：“哥，我一直不懂你，但大家都喜欢你，妖族子民也尊重你。”他吸了吸鼻子，红着眼流着泪，“你不跟我去，我也尊重

你，我要杀了赤太微！我一定要杀了他！”

“然后呢？”天机冷冷看他，“你要多少妖族子民为赤太微殉葬！”

天璇愕然，随即怒视天机。

“你要么过来与我一起收殓，要么回房，不准出宫门半步。”天机厉声道。

天璇望着自己兄长，觉得陌生而可怕，他麻木上前，心中恨意滔天。

连日情绪的大起大落，他沮丧而绝望，眼前熟悉的面孔，灼热的血，他仿佛看到自己的头颅也被挂在了宫门口。

哀莫大于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