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1 / 2）
梁婶完全没想到景泓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自从家里三个知情人心照不宣以后，她以为秀才爹已经寻着机会给景泓解释过了。这两日景泓乖乖在家里躺着，她还以为景泓是为了孩子着想。
现在知道已经来不及了，梁婶担心又愧疚的看着紧闭的房门，不知道秀才爹会怎么给景泓解释。
房里父子俩面对面的坐着，心里都觉得别扭又尴尬。景泓没有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娘亲”就是秀才爹，“娘亲”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没有陪着的其实“父亲”。而秀才爹被孩子知道他是从自己的肚子里出来，不免心虚又难为情，他也是个男子，只是……
“你想问什么？我……斟酌着告诉你！”秀才爹本想说“全都告诉你”，但是他又不敢，万一再出什么事，他们一家这辈子就真的没法圆满了。
景泓的手在桌子下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已经可以感觉到隆起了，竟然有一个生命，在他的肚子里存在了四个月。他觉得很不可思议，比任何志怪传奇和话本都让他惊讶。
“我……是你，生的？”
秀才爹红着脸点点头，眼睛不敢看景泓，只好在房间里乱瞟，要抓那只根本不存在的苍蝇。桌下他的手在发抖，抓着自己衣裳，抓了又放，放了又抓。
“怎么会？”景泓从来不知道男子还可以生孩子！这京城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他自从来到这里之后，真的遇到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如今这匪夷所思竟发生在他自己的身上了。
“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怎么会生出你们来？”秀才爹表示很无辜。
“我们？”景泓抓住了秀才爹话中的一处关窍。
秀才爹自觉失言。可又一想，自己会生孩子这事景泓都知道了，弟弟怎么就不能让他知道？索性坦白了。
“对，你们！你弟弟，也是我生的，没有什么小娘子，没有后娘，从头到尾都是你爹！”秀才爹知道景泓一直以为他在外面有了新人。
景泓眨眨眼，不可置信。良久才问道：“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不住在一起？”既然他爹爹可以带着弟弟跟着自己一家到京城来，为什么不能相见相认？
“因为你祖父不许。”秀才爹缓缓提起当年来。
“当年你爹到宣州游历，你祖父逼我考科举，可我不想，就逃了出去。路上遇上了你爹爹，被他所哄骗，与他相好。他在宣州一直住在我们家里，后来我们俩的事情被你祖父知道了，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当时你表姑姑在我们家养病，为了不影响她，你祖父把我关在乡下的别院里，不让我们再见。
“可是那个时候我已经有了身孕。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像个妇人一样有了身孕，但是你爹对我不离不弃，也不觉得我是怪物，我……我当时已经离不开他了。我怀着你跟你祖父对抗，差点一尸两命，是你爹爹找来了顶厉害的大夫把我救了回来。我当时怀着你也是反应厉害得很，那个大夫就留下来照顾我，你爹也能放心了。
“后来你出生了，但是你出生不久你表姑姑就病逝了。表姑姑只有我们，她爹娘走的时候把她托付给我们家，你祖父觉得是我的事让她病重了，没照顾好她，她走之后不久，你祖父也倒下了。这个时候我本来可以趁着你祖父病了跟你爹远走高飞，但是我又放不下，就一直拖着。
“当时我们一家住在乡下的别院里，我偶尔会回去照看你祖父，你祖父还是不肯接受你爹爹，但他那时候已经不能阻止了。本来这件事我以为可以撑到你祖父过世，我们一家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可是好景不长，你爹爹的家人找来了。
“你爹爹的身世……等可以告诉你的时候我再给你说，总之他们对我很不满意，于是催着你爹回去成亲。你爹不愿，但是家里谎称你另一个祖父病重，你爹当时其实已经算是当家的了，他在宣州跟我们一起的时候还要处理家里的事务，你爹不放心，回去了一趟。这一次，半年也没有回来，也没有半点消息。
“我等得焦虑，想去寻他，但你和你祖父都离不开我，我被绊住了脚。后来你染了病，高烧两天一夜不退，大夫都束手无策了，说你醒来只怕这辈子也傻了。我不敢想你爹了，我们这么难过，他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你祖父因此大发脾气，把你带到他身边去养着，连我都不能看。后来你终于退了烧，万幸没有变成个傻子，可是……你失忆了。”
景泓听着，才知道为什么他对前半段关于他和另一个爹爹在一起生活的事情半点也记不得，原来他失忆了。
“你当时还小，却也已经记事。你那时候可喜欢你爹了，少一刻不见人你都要哭闹，他走了之后你每天每夜的哭，我都快没办法了。可是你失忆之后什么都忘了，再也不吵着要他……你祖父觉得你爹一定是在那边娶了别的门当户对的人，不会回来了，也气他把我拐走，所以当你的病缓过来时，你祖父就一直跟你说是你娘离开了，留下了我们爷俩。”
这话不假，景泓想起来当时他身体虚弱，祖父身体也不好，两个病秧子在一块儿，祖父总是怜爱地抱着他，给他说故事。但是他一想要娘，祖父就不高兴，说他娘走了。他问为什么走了，祖父却不答。当时在祖父眼中，想要娘的自己和没失忆前想要爹的自己是一样的，让他不高兴。
景泓渐渐就接受了祖父的说法，秀才爹当时被阻挡在外面，很久才能见景泓一面。见到景泓他也来不及说什么，只担心景泓的病是不是全好了。对那个人秀才爹知道景泓现在全忘了，一时半会他也回不来，所以不急。可是秀才爹没想到，这不急的念头，让他们一家分别了十几年。
消失了快一年的人回来了，秀才爹又气又怨又庆幸，景泓的祖父也在这时不行了。祖父走后秀才爹本来想让景泓和他爹相认，再慢慢解释，可是景泓怎么都记不起来，对着爹爹像是陌生人。他看到别人的娘亲都是女子，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两个爹爹，说什么都不接受。两人怕孩子自己急出病来，也不强求，只盼着循序渐进。
再后来景泓的弟弟就来了，为了不在孩子面前丢脸，秀才爹装病到别院去住，景泓年纪小很容易被骗了过去。梁婶从头到尾都参与其中，她也不喜欢景泓的爹爹，但是景泓需要人照顾，她无法**，只能顾着小景泓。
秀才爹快临盆的时候，他爹家那边又来人了，还是催着他回去成婚。秀才爹两人商议着，不如把这个新生的孩子先带回去，这景泓的爹爹就有借口不娶妻了。孩子一生下来没多久，景泓的爹爹就带着弟弟回家去了。可是这次弟弟却回不来，爹爹家那边的人把弟弟扣了下来。
秀才爹是拼了命才生下这个孩子的，他差点就死了，他对这个孩子其实有些恐惧。刚开始他知道这个孩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心里还稍稍庆幸了，日子久了，每每看着别家年岁差不多的孩子，秀才爹就后悔了。可是弟弟这个时候也长大了，他被养得很娇气，动不动就生气大哭，小小的人曾经因为哭晕了过去，把家里人吓得半死。秀才爹不敢冒险，看着娇气不讲道理的小儿子，他又不敢接近，只能在暗中默默地看着。
景泓爹爹家那边一直不松口，也不让弟弟知道他们的存在，景泓这边也完全失了另一个爹爹的记忆，尽管他大半的时间都在宣州陪着他们，但是景泓后来没有再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