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2 / 2）

一瞬间，浩瀚的星河映入他的双眼，他可以看见每一颗或近或远的星星在夜空中闪耀。

天空是一副镶满了钻的、广阔的画卷。

一行热泪从他的眼角滑出，几滴泪珠滚过耳廓，那温度几近滚烫。

柏乔抬起手，他能看清自己手上的每一条纹路和因为常握画笔而微微变形的指节。

柏乔瞪大了双眼，他反复睁眼，又反复闭眼。

山间的夜风从他的鼻尖扫过，清新的空气充满了他的肺腑。

柏乔平躺了好一阵，才慢慢地，慢慢地扭过头。

他深吸一口气，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缓缓转过头。当柏乔看见躺在自己身旁的人的那一瞬间，他连呼气都忘了，只觉心脏砰砰直跳，如擂鼓一般在他脑内回响。

微风扬起了郑暤的额发，露出了他光洁而线条流畅的额头，他高耸的眉骨下是如险山一般拔地而起的鼻梁。

柏乔愣了片刻后，才想起来郑暤说过他的右脸烧伤了，而他正躺在郑暤的左侧。

或许是怕惊动了晚风，柏乔轻轻地坐起身，他这才看到了郑暤的右半张脸。

那半边脸的皮肤像是融化了一般，连五官都难以辨别。凹凸不平的瘢痕盘踞在那张脸上，一直延伸到衣领下。

这幅景象骇得柏乔捂住了嘴，他几乎是脱力般往后一倒，屈起手臂才勉强将自己撑住了。

这响动令在梦中的郑暤皱了皱眉，接着他睁开了眼。

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

星光倒映在柏乔的眼里，那双清亮的眼睛在黑夜中比全部的星光月光加起来还要闪耀。

看见柏乔眼睛的一瞬间，郑暤就明白了。他迅速扭过头，用手盖住自己烧伤的半边脸。

柏乔这才发现，郑暤骨节分明的右手上也布满着烧伤的疤痕。

郑暤向后一跃，一下子离柏乔八丈远。

柏乔愣了，道：“你没必要吧你？”

郑暤却是迅速从随身带的背包中拿出一口罩，戴上了。

“你……能看清了？”郑暤的声音有些哑，他退到了林中，树叶的阴影落在他的眼睛上。

柏乔走到他面前。

“是啊。”柏乔抬头看着他，“之前也没见你戴口罩，怎么我能看见了你就……”柏乔说着就要伸手摘下郑暤的口罩。

啪的一声，郑暤握住了柏乔的手腕。

柏乔有些生气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够了。”郑暤低下头，说道。头发的阴影盖住了他的眼睛，郑暤松开了柏乔的手腕。

“我们都冷静一下吧。”郑暤道。

柏乔揉着手腕，嘟囔道：“你有必要吗……”他一抬头，却发现郑暤已经消失了。

柏乔的后半句话飘散在风里。

“我可是在看见你之前就认识你了……”

星辰隐去后，天空渐渐亮了起来。

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顺着屋檐滴落，柏乔环抱着双臂站在男孩家的屋檐下。

男孩天没亮就背上书包出门了。

此时，一花一木一树叶在柏乔的眼里都分外清晰，他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空气里是潮湿的泥土气息，远处飘来了饭香。

柏乔伸了个懒腰。他搬了个小木凳，正坐在屋檐下，看着雨滴一滴一滴落进土里。

天空是一片阴云，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太阳，即使直视天空，也并不刺眼。

柏乔看着这片天，想起了昨夜的星空。

如果能在这里写生就好了，柏乔想到。

他将手掌摊开，又握紧，盯着自己的掌心。

不过这都几点了，那小子还回不回来了？

柏乔想到离开的郑暤，不由得烦躁起来。

乌云飘走，一半太阳从云层后露脸，一缕阳光照向大地。

柏乔能看见在阳光中浮动的尘埃，他伸出手，看着自己在阳光下近乎透明的指尖。

一不留神，一天过去，太阳又下山了。

柏乔在院子里踱步，焦躁像只河豚。

突然间，柏乔一脚踹上了木桩。

“十八岁是还在叛逆期吗？年轻了不起啊！”

柏乔气极，此时小男孩放学回来了。柏乔看着男孩烧水做饭，然后喂鸡。

其实身为渡灵人，只要柏乔摁两下手机，就能知道他的搭档在哪。

但柏乔是不可能先低头去找人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他顶多在这里多等他一会儿。

要是郑暤不回来，我们就在此分道扬镳，柏乔心想道。

落日快隐入山林了，夕阳的余晖中，一道修长的身影逆光走来。

不知道为什么，柏乔觉得自己心率有些不齐。

可能是死了之后心脏功能不好了，柏乔心想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