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2）

此刻，B市地府驻人间办事处所在的网吧冷冷清清，只有吸烟区偶尔传来一两声叫骂和敲打键盘的噼里啪啦声。

匡正站在吧台前吞云吐雾。

白发老人笑着朝郑暤招招手，郑暤走上前去。

匡正瞥去一眼，道：“楼上一间包厢的电脑能连上地府的内网，小郑你跟她上去把工作报告一写一传。”

所谓工作报告，是由渡灵人每完成一桩任务便撰写一份。报告需要详细记述怨灵未过鬼门的缘由，徘徊在人间时的所作所为以及种种琐碎事项，以供判官定罪。

“至于你，”匡正话锋一转，朝向柏乔，扯过一张橙色的凳子道：“小乔你就在楼下坐会儿吧。你上去也没啥用，而且我那楼梯还怕把你磕着了。”

柏乔正打算跟郑暤上楼，一听这话，迅速回头：“你叫我什么？”

“哎你别看我长得年轻，不，你别看我声音听起来年轻，其实我是你们爷爷辈的人物了。叫你声小乔怎么了？尊老爱幼一下行不行。”

“也对，您一大把年纪了还在网吧当网管也不容易，我看您还不如……”柏乔反唇相讥道。

原本正眺望那年久失修的陡峭楼梯的郑暤回过头来，看着这两人，无语叹气。

郑暤走回，将牵引绳交给柏乔，把椅子扯到他的身后，按下柏乔的肩膀道：“你在楼下坐会儿，我写完报告就下来。”

柏乔不吭声，默许了。

老人在楼梯口静静等着，见郑暤朝这边走来，便转身先行上了楼去。

柏乔听到两人上楼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了。他静坐在椅子上，腰杆挺得溜直。

匡正打量着柏乔，伸手在柏乔的面前晃了晃。

“你干嘛？”柏乔出声。

匡正吓了一跳，猛然收回手，“你不是看不见吗？”

柏乔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冷漠道：“有风。”

匡正吁了口气，又点了根烟。“不过小兄弟，你没什么想问我的？一点不好奇？”

“不用问你，郑暤写完报告会告诉我的。”

匡正啧了一声，两肘搭在吧台边缘，眼望着窗外。

烟头火星点点，匡正拇指与食指捏着烟。他眯了眯眼，吐出口烟，片刻后道：“身为过来人，我可提醒你一句，做我们这行儿，最大一忌讳，就是不能插手活人的事儿。不然就会像我这样，落得一个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场。”

柏乔顿了片刻。“我看你在网吧打游戏打得也挺不亦乐乎的。”

匡正笑了笑，在烟灰缸上抖落了烟灰，“那不一样，你看我永远待在人间，看着这些有生气的活人，自己却人不人鬼不鬼的。不是阴间生长的东西，也不属于人间，那我又是个什么呢？而且尼采说过一句话，叫什么来着，哦对，我最同情神不能自杀。”

柏乔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这句话是芥川龙之介说的。”

匡正：“……”

“不过你插手活人的什么事结果永世不得超生了？”

匡正挠挠头，用烟指着楼梯口的方向。“也没干什么。当时她们村有只黄鼠狼老吃她家的鸡，我把黄鼠狼弄死了。还有就是自然灾害那阵，我打死两只鹞子放她家院子了。其他都是芝麻大点小事，真没啥。”

柏乔沉默。

“说这么多，其实我想请兄弟你帮点小忙。”说着，匡正试图将胳膊搭在柏乔肩上。然而柏乔在他将胳膊搭过来的刹那迅速蹬地，连人带椅子滑出好远。

匡正深吸一口气，还是覥着脸凑上前去。匡正讲道，他想要柏乔将老人下一世投胎到何人身上的信息告诉他。

“你为什么不拜托郑暤？”

“嗐，你别看小郑人挺随和，越是这种人，越不会在原则上的事情让步。”

“你的意思是我没有原则？”

“那哪能啊。兄弟你不是艺术家么？艺术家能理解爱情的伟大啊！”

柏乔：“……那我帮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匡正闻言，双目平视着柏乔，正色道：“你要是帮了我。这恩情我就记下了，今后要是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一定义不容辞。而且……”

匡正话还没说完，就见柏乔抛来一手机，于是慌忙接住了。

“信息，自己看。”柏乔道。

两秒钟后。

“这么快看完了？”

“不是，这个要指纹解锁。”

片刻后。

“谢了啊，兄弟。”

柏乔点点头。

这时，柏乔听到脚步声从楼道传来，郑暤和老人从楼上走下。

老人和匡正挥手道别后，跟着郑柏两人走出了网吧大门。

匡正斜靠在吧台上，目送着他们离开。

落日的余晖落洒满这房间，两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走进来。

匡正叼着烟，抬了抬眼皮，问道：“上机啊？”

阴阳路。

柏乔几次快步上前和郑暤缩减距离，几次欲开口又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