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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萍始生 (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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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屋外雨水依旧丰沛,连奚坐在檐下及梁高的木梯上收拾手边的刨锯斧,眉目疏离,一脸漠然。

回廊下,三两个婆子打着灯笼提着热水路过,灯笼的纸皮浸过油水,泛着晦涩的橘黄,忽明忽暗。

下人们白日里操劳了一天已是腰背酸疼,此刻的抱怨可谓是天经地义。

乔家少爷犯起病来是个什么样子呢,听人说,他自幼心脉不好。

“啧,少爷闲来无事就拿我们这几个半截入了黄土的老婆子撒气,真真是经不住这样折腾啊!”

“唉,这心脉不好的人呐,受不得惊发不得怒,你说少爷这般闹一阵病一阵就算我们受得了少爷他自己能受得了么?我听上回来看诊的那孙大夫说啊,他这身子越发的差了。”

“可不是,可他偏生看谁都不惯,别说是说错了什么话,在他面前那是笑不得也哭不得,真真是樽难供的菩萨!”

连奚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梁下有一个巴掌大的空燕巢,里头只有破碎的蛋壳和一团黑糊糊的小尸体。

“嘘,管事的前脚刚踏出这院子,可别再跟着叫隔壁‘菩萨’听了去。赶着回家抱孙子呢?”刘婆子自知今日跌了份,此刻倒有了点贼喊捉贼的意思。

一干婆子们都噤了声,徒留灯笼绳儿晃荡出咿呀的声音,一地光影摇曳,那光跃进了热气腾腾的木盆子里,像是天边那揉碎了的一轮月光。

2.

是夜,偏院早早便熄了灯。

夜色浓的化不开,草莽之下夜虫肆意的宣泄,雨已经停歇了,雨珠儿缀满了瓦当,又下起了一阵檐下雨。滴,哒,那声音隔着薄薄的卷帘漏进来,便没入了通铺之上此起彼伏的呼噜声里。

连奚自认不是个认床的人,只是自家那破落的小院子门可罗雀,到底是安静。

眼角的小伤已结了痂,只是右眼皮间或的跳动,让他愈发失了睡意。

不知怎的,眼前挥之不去尽是那窗中人模糊的身影,那一副弱柳之姿单薄的可怜,和那扇窗一样,摇摇欲坠。实在是难以和屋中那个老神在在的刁难刘婆子的跋扈少爷联系起来。

家中幼弟身体孱弱,也常闹着不愿喝药。爹起早贪黑忙的不着家,每每到了要喂药时,后娘便放下争那一亩二分地的心思,二人唱白脸的拿冰糖诱哄,唱黑脸的见势灌药,倒也维持住了家中难得的太平日子。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那个人念的又是一本怎样的经呢。”连奚枕着胳膊兀自呢喃了一句。

3.

屋内的药味在这阴潮的空气里又浓重了几分。

单薄的少年倚着镂刻精致的床头板阖目小憩。锦被滑落下床榻,枕头、白烛和瓷碗痴缠了一地,昭示着不久前主人的一番歇斯底里。他的面色比之白日更显苍白,眼角眉梢上还愠着,脸颊和唇却染着绯色,宽大的素衣内隐约可见胸口的起伏。

作为一只从记事起便人被豢养的笼中雀,即便笼门洞开,乔淮也只会安于一隅。笼子隔绝了鸟儿翱翔天空的路,而他没有天,又谈何飞。

少爷?

如他这般的身份,被称一声“少爷”确实要体面悦耳的多,反倒像是得了便宜的那一方,他时常讥诮的想。

少不更事时,乔淮也曾以为他是乔家认回的少爷。

“瞧这嫩出水的小脸蛋,必是随了那唱戏的女人,生来便是要卖笑的。”

“哎哟哟,小少爷,别皱眉,学学你娘,给姨娘们乐一个呗。”

眼前那一张张粉饰过度的脸上堆起层层褶子,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像是粘了一张假的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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