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金美玉(1)(1 / 2)
2017年,江苏省,如皋市,永汤镇,某不知名美食街。
严零蹲在路边,裹着塑胶感明显的校服外套,一手烤串一手啤酒,吃得满嘴流油不亦乐乎。
常开心用牙拉下一整条鱿鱼,吸溜一声整个儿吞进去,吧唧着嘴纵情大嚼。
他吃到一半,用手肘捅捅严零:“哎,哥们儿,别怪兄弟说话不好听啊,国外也没那么好混,会不会很多年以后我国外去看你,结果发现你在唐人街卖卤煮?”
严零正在和竹签上的鸡心做斗争,他学着常开心的样子,用牙齿卡住食物,从右到左一气呵成地扯下来,扬起一道深褐色酱汁,端端正正泼在校服前襟上。
严零不以为然,他吃掉鸡心,拍拍常开心瘦巴巴的胸脯:“卖卤煮怎么啦?卖卤煮也是正经营生。”
“话虽这么说,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混出个名堂来。”常开心看起来并不十分开心。
严零“嗨”了一声,洒脱地挥挥手:“我才哪儿跟哪儿啊,这种光宗耀祖的事情,还是交给严一去做吧。”
常开心眯起眼睛打量狭窄油腻的街巷,对面卖烤串的师傅在火炉前挥汗如雨,身前密匝匝地围了好几重人,男女老少皆有,其中一大半都是熟面孔。
小城本就如此,统共这么几支姓氏,统共这么几户人家,不是亲戚就是朋友的,在这里生活上十五年,可不得是谁都认得了吗?
塑料盒子里的烤鱿鱼凉了一大半,常开心顾不得吃,目光在人群里意兴阑珊地扫来扫去:“你走了以后,这里就更无聊了。”
严零偏过头睨着他:“那要不我现在回家和爸妈说,我不走了,一个人留下来?”
“叔叔阿姨不得打死我啊。”常开心半真半假地说。
严零嘘他:“我爸妈才不稀罕打你。”
常开心吃掉最后一块鱿鱼,撑着大腿站起来,对严零夸下海口:“不管怎么样,在外面不习惯了就回来,我等着你呢!”
严零扔掉空酒瓶,也站起来,看着他笑:“行!”
他勾住常开心的肩膀,大摇大摆往马路上走去:“不说这些了,吃烧烤吧,我请客!”
常开心亦步亦趋地跟着严零:“我是真的有点舍不得你…”
常开心这个人虽然名字二逼,不过为人还是很够义气的,他从小学第一年起就跟严零同班,一个是木讷温和的老好人,一个是成天生事的小作精,任凭严零怎么怼天怼地千磨万击,常开心就是咬定青山岿然不动,就是这样性格迥异的两个人,后来能玩到一块儿去,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常开心的好脾气。
离开永汤镇以后,这个世界上可能再也不会有人像常开心一样,无怨无悔地包容严零了。
严零想着想着心里发酸,故意恶狠狠地说:“你少说两句话能死是不是?!”
“可是,就剩一周了…”“闭嘴!不然揍你。”
“好好好,我不说了。”常开心只得把满腔酸楚咽回肚子。
合着他俩是“陪君醉笑三千场,打死也不诉离殇”。
严零搓搓发红发热的眼睛,端着盛烧烤的塑料盒子,凭感觉往烧烤摊的方向挪动。
空酒瓶在他脚下咕噜噜地滚来滚去。
侧面响起一声刺耳的喇叭声。
常开心被车灯晃了眼,大叫一声:“啊!”
啤酒瓶滚到车轮边,来了个漂亮的舍身成仁,碎片四处飞溅,其中一块碎片稳准狠地扎在车胎上。
严零吓傻了,脚下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那辆车在他面前急急刹住,他手劲一松,脏兮兮的塑料盒不偏不倚翻在人家的前盖上。
“找死啊!”
“小心!”
严零什么也看不清楚。视野里充满了深绿色的酒瓶碎片。
如果不是一个人抱住他往路边扑去,严零毫不怀疑自己会被这些碎片扎成刺猬。
如果没有那个人的话。
严零跌进他的怀抱。
啤酒瓶的半拉瓶底打着旋横空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