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丽比梦(1 / 2)
“没走。”吴漾说。
喂苏崔吃完药已经过了九点半,他一直坐着等苏崔睡着。苏崔睡着了,他又怕苏崔后半夜再烧起来找不到人,便没走,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后来玩手机累了,横躺着眯了两个小时,沙发塞不下他,挤得慌,因此又醒了过来。
苏崔连感谢的腹稿都没打好就迎面撞上了他,此刻只能干巴巴道:“谢谢你。”
“没事的,”吴漾回答,“你好点了吗?”
苏崔嗓子还哑着,说:“好多了。”
“怎么起来了?”
“我有点饿。”苏崔的表情还带着萎靡,头发翘起来一撮,很不设防的样子,比平时软化了很多,声音也不大,很乖。吴漾特别想伸手把他翘起来的那一撮头发压得平整一些。
“你想吃什么?”吴漾问他。
苏崔反问:“我说你就做吗?”苏崔这个人有个臭毛病,谁对他好,他就爱蹬鼻子上脸没大没小。除此之外,他也想看看吴漾这人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看我会不会吧。”
“我家冰箱里有袋牛排,可是我不会做,快过保质期了。”
“想吃?”
“还好。”
“那做吧。”吴漾说。
吴漾从冰箱里把那袋牛排翻出来,浸在水里解冻。
他俩并排在沙发上坐着等待,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样子。苏崔弓着背,小臂撑在膝盖上那样坐着。吴漾像是累了,靠在沙发背,手搭在肚子上,很平缓地呼吸,像是睡着了一样。
苏崔是睡够了的,但是吴漾没睡,想必是累极了,还要坐在这里陪苏崔,男朋友做到这点都不为过吧。苏崔真的搞不懂吴漾怎么就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有这么多的耐心,用不完似得。先前他只知道吴漾是热心的,乐于帮助别人的,但从来没想过吴漾会为了别人做到这个地步。
按他们的关系,他是死是活,与吴漾何干?吴漾却因为他的几句抱怨就来找了他,做了这么多,甚至连他耍脾气想吃牛排都包容了。热心肠过头了,就有些像多管闲事。哪怕苏崔对这个“多管闲事”并不反感,甚至是感动的。
可他突如其来地就在这场沉默里有些烦躁。
“哎,”苏崔忽然问吴漾,“你对别人也这么好吗?”
吴漾仰头,拿手捂住眼睛,他有些倦怠,打了个浅浅的呵欠:“这就好了吗?只是举手之劳。”
苏崔说:“那你的手未免太长。”这话说得就带刺儿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这么说,明明本来想好要好好给吴漾说谢谢的,现在感谢没有表达好,直接恶语相向了。
可偏偏吴漾好像永远感知不到尴尬,只笑了笑,说:“我以为你挺想我来的。”
苏崔说:“没有,你怎么想这么多。”
被苏崔否认,吴漾也不甚在意,说:“没有就没有吧。”
苏崔听他这“全盘皆认”的语气来气,说:“什么叫‘没有就没有吧’?本来就没有。”
吴漾不跟他争,解释道:“你当时声音特别可怜,谁听到也不会不管的。”
苏崔最讨厌被人这么形容,哼了一声,不再搭话了。
吴漾想,他又不好意思了。
吴漾对今天的行为的解释是举手之劳,对同学自然是能帮则帮。可吴漾真的不管对谁都这么掏心掏肺吗?也不尽然。
只不过苏崔对他来说不一样,一开始就是这样。跟任何人都不同。
吴漾没告诉过任何人,他开学前就见过苏崔了。
暑假的时候他去看《超凡蜘蛛侠》,见到苏崔完完全全是偶然。
那时候苏崔一个人坐在单人沙发上低着头玩手机,虽然是沉默的,也许是气质使然,叫他仅仅只是摆那一个姿势也是很吸引人的。过分瘦的手腕,线条流畅细而白的小腿,细边的眼镜和大学红的球鞋。
周遭一切皆是黯淡的,唯有那一隅叫人移不开眼睛。
吴漾不知道有多少会相信一见钟情这件事,原先他自己也不相信,他年纪这么小,见的人也少,一见钟情过于扯淡了,听去就像是都市传说一样难以相信。可他偏偏在对方抬头的时候体会到了击中心灵的感觉。
吴漾在初一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和别人不同,可是除了看片带来的刺激以外,他从未喜欢过任何一个人,连对另一半连一个模糊想象都没有。
直到看到这个人,他对另一半的想象忽然伸出触角似的从脑海中涌出来,严丝合缝地缠绕到这个人身上。
那是种纯粹的好感,或许听上去有些神奇,谁也没办法做出解释。可是谁能知道呢,上帝就是这样,会在你耳边低声说一句,“嘿,看见了吗,就是这个人。他会是你爱的人。”
后来苏崔听到他这种描述,只是吐槽了一句,“你那就是颜控本能”。
那个时候已经是他们在一起之后了。
而这个时候他们只是比较生疏的朋友。苏崔还在问他“你对谁都这样好吗”,具有讽刺意味地说他“你的手未免太长”。
那又怎么样。吴漾想。迟早,他是说,“迟早”,苏崔会是他的男孩儿,谁也抢不走。
他第一次看见苏崔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苏崔会和他在一个学校,在一个班级,做同桌,一起吃饭,一起值日,一起放学。他不会想到自己会有机会帮苏崔这些忙,可是这些都发生了。
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吴漾胡思乱想着,身边的苏崔突然又开口说:“其实冰箱里还有蛋糕。”
吴漾刚才看到了,他猜出来是苏崔爸爸买的,又想起来苏崔在电话里哭得那么伤心,说“苏常宇也不管我,他只有他的小儿子”。苏崔这种没什么情绪波动的人原来也是可以这么伤心的。
苏崔又说:“我的生日过的好糟糕。”
他好像只是单纯感概,没有打算得到吴漾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