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1 / 2)
翌日
宫里来了人,向李娇绘声绘色道来。
昨日靖安王火冒三丈,带着一群朝臣进了宫,说要告淮阳公主一状。李曦任由他们在外头喧喧闹闹,他打定主意闭门不见,到了宫禁时分,他们也只得悻悻离开。
今早上朝,以靖安王为首的一干人又提到这事。李曦在朝堂上怒喝他们:“淮阳公主刚刚归朝,你们就污蔑她藏匿钦犯是何居心!”
皇帝袒护着长公主,这让他们无从下手。听说下了朝,靖安王和文国公脸色铁青愤然离去。
“殿下,难道事情要这么拖下去吗?”檀音问。
“只是拖延时间寻找更多证据罢了。”她叹息一声。
原本想着还能再拖上一些时日,没想到靖安王他们不知从哪集结了一群书生,跪在朱宣门外请愿,要德明帝下旨搜查长公主府找出朝廷钦犯顾言之,并宣庭开审。
这样大的场面让人不得不想起六年前轰动虞京的事来,五百多个灾民涌进虞京,一如现在这样跪在朱宣门前,签下了洋洋洒洒万人血书,请先帝下旨处死乔贵妃。
李娇倚在临香阁二楼窗台上冷眼看着他们,就是这样一群或愚昧无知、或贪图利益的人们活活逼死了她的母妃,如今他们又要以同样的方式逼死顾言之。
她放下纱帘,淡声道:“备驾,本宫要进宫面圣。”
乾元殿上
百官俱在,龙椅右侧又另摆了一张椅子,那是李曦特意为李娇准备的,原本后宫女眷是不得干政的,更别提在殿上垂帘赐座。但李曦力排众议非要这么做,众人敢怒不敢言。
文国公双手交合站在靖安王身侧轻声哼道:“小皇帝这么做摆明了要力挺长公主和顾言之,待顾言之罪名定下,老夫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放心吧国公爷,陛下就是再拖着也无济于事。”
“陛下驾到、长公主驾到——”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拜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众官叩首行礼。
李曦落了座,唤道:“传顾言之进殿。”
殿门开启,那人青衫长襦,温润冠玉的脸庞始终带着清淡的笑意,携着一丝清风缓缓走进,那从容的步伐全然不似身负罪名的人。
顾言之俯身道:“微臣拜见陛下、拜见公主殿下。”
“起身吧。”
靖安王皱眉:“陛下,顾言之是罪人,怎可起身?”
李娇坐在椅子里,漫不经心道:“庭审还未开始,顾大人怎么就被靖安王您擅自定罪了?您未免太过心急了。”
“你!”
“王爷息怒。”文国公劝道,他朝李娇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请陛下开始吧,”
御史大夫念道:“开元二年五月十八,太师徐寅、靖安王李宏参奏首辅顾言之通敌卖国,并递呈证物三封首辅大人亲笔信与贴身玉符一枚。”
证物由傅公公亲自呈到顾言之跟前,御史大夫问:“顾大人罪证确凿可有话说?”
李曦牢牢看着他,放在龙椅上的手心微微汗湿。
顾言之看着面前的证物,默了默恭声道:“启奏陛下,这些书信俱不是微臣所写。”
靖安王冷笑一声道:“来人,把东西呈上来。”
宫人端着木案上来,上头放置两本书卷和几本尚未。靖安王道:“本王领着御林军去丞相府搜了一遍,把顾言之平日看过的书卷和留下字迹的宣纸都带来了。”
“呈上来,朕要看看。”李曦沉声道。
两卷书册翻开,上头写满了顾言之的批注,还有旁边的宣纸上的字迹,无论是撇捺竖钩都与那三封信的字迹无异。
李曦的手轻轻颤抖,他深深吸一口气问道:“顾爱卿,你有何话说?”
“敢问王爷,在微臣府上可有搜到南楚的回信?”顾言之问道。
“依顾大人谨慎小心的个性,只怕回信都被销毁了吧。”
顾言之笑了笑:“王爷说得有理有据,臣差点都信服了。只是王爷许是不知,臣的隶书是当年进宫伴读时太师教的,而臣的父亲偏爱行书,所以平日书信皆用行书来写。”
宫人把他平时与顾朝平往来家书呈到御前,李曦看了眼,这才舒展开眉眼道:“是行书。”
“呵,强词夺理。”文国公冷眼看着顾言之:“就算如此,这又能证明什么?字迹是你的,玉符也是你的,顾大人还是乖乖认罪吧。”
“要说天下谁人能认出臣的字迹,非徐太师莫属,微臣恳请陛下召徐太师觐见。”顾言之说道。
靖安王和文国公对视一眼,为何顾言之在这个时候会想让徐寅过来,这不是自寻死路吗?两人顿时觉察一丝不妥。
“徐太师这几日抱恙无法上朝……”文国公开口道。
话未说完,门外响起中气十足的声音:“臣徐寅求见陛下。”
“徐爱卿,快进来。”李曦忙道。
徐寅穿着暗红朝服进殿,行至顾言之身旁,深深地看了顾言之一眼,眼底有歉然和愧疚。
顾言之轻点了下头,朝他淡淡一笑。
“老臣今日进宫,一是为了给顾大人平反、二是特来向陛下请罪。”
“徐大人,你在说什么?”文国公压着怒气道:“你及时告诉陛下顾言之勾结外敌,功不可没何罪之有?”
徐寅没有看他,跪地磕了一记响头,道:“臣,愧对虞朝先祖皇帝,愧对陛下厚望。顾大人他……没有勾结外敌,臣犯下弥天大错,诬陷朝廷重臣,其心可诛!”
“徐大人言重了,请你把事情当着陛下的面说清楚吧。”李娇说道。
徐寅点点头,把徐仲先贪污粮饷、户部侍郎送来证物一事娓娓道来。最后他轻叹一声:“高棋把书信送来时,我一眼便看出那字并非出自顾大人之手,字迹虽像,可却少了一点不羁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