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2 / 2）

如果那真的是个女孩，她才是最开始被施以伤害的人，她很愤怒，她想要报复，所以她杀了第一个人，那这能算是害人吗？

……不，不对。林章咬着牙，他想，不对！如果真是这样，她为什么又杀了石远，为什么又害了吴哥，害了他和宋年，还有仍然在遭受疼痛的荣郡，如果她真的不想害人，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有，她……她被荣郡救下了，她为什么又要突然杀人？当时是什么情况，已经对她造成伤害了吗？但是也不对啊，她如果有能力杀掉第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遭受伤害？不对，不对，不对！林章在心里一个个否定过去，都不对！他想得有点头疼，接着，就在一瞬间，那疼痛又迅速扩散，蔓延到他全身，同时痛感也加强了无数倍，他如遭重击，眼前的所有景象都化作一片黑暗，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刚刚是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他的后脑勺感觉很湿润，他伸手去摸，看到一手的血。

“……”林章费力地眨眼，他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抬头，组织起语言，“我刚刚……是怎么了？”

没人回答他。

——因为他们的情况也并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宋年也跌坐在地上，他的手捏成了一个拳头，里面有血丝丝缕缕地流出来，他的嘴唇也被他自己咬破了，这会儿他仰着头，正大口大口地喘气。

唯一还站着的只有荣郡一个人，但他也不能完全算站着，他一只手抓住了旁边的一根路灯杆，全靠这个他才没有倒下来。他微微低着头，眼睛半闭着，从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异常，只是脸色格外苍白。不过林章又无意识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汗水正从他的额头往下淌。他抓住路灯杆的那只手也是用力得指尖微微发白，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格外明显。

林章看着他，忽然就看到荣郡缓缓松开了手，他自己站稳了，接着呼出一口气。他睁开眼，也看到林章和宋年，他问：“你们还好吧？”

他的声音不大，不过林章听清楚了，他想说“还好”，但刚刚的疼痛似乎仍缠绕在他的身周，林章默然一下，摇头，去看宋年。

“宋年。”他这会儿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完全嘶哑了，“你怎么样？”

宋年喘气没那么厉害了，他慢慢平复下来，但也只是摇头，一个字都不说。

好累。林章想，他觉得宋年应该感受和他一样。疼痛在退去后其实并不特别可怕，而且他前一次都算是扛住了疼痛，这次他也应该可以的。但好累。林章疲惫地想，又累又痛……完全没有力气起来，只想闭上眼睛。而他的眼睛也确实越来越睁不开了。

“……别睡。”有人说。

那声音很遥远了，但很熟悉。于是林章努力又睁开眼睛，正看到也席地坐下的荣郡。他的脸色实在是太过苍白，几乎有点透明了，而他坐好之后，忽然一低头，伸手捂住了嘴。

等他把手拿开的时候，能看见有血迹从他嘴角流了出来。但他只看了一眼，就仿佛毫不在意地转开了视线，又重新看向林章和宋年。

“别睡。”他又说，“我还没有说完，我……你们得知道啊。”

“！”林章迟钝地反应过来刚刚那一幕意味着什么，他挣扎着要向荣郡凑过去，“你……”

荣郡摇头，他说：“没事……”他虚弱地笑了笑，“不疼。”

接着他又开始说话。

“我说到哪儿了……为什么我推翻了我的猜测，第二，关于第二……”荣郡一手撑住了他自己的额头，他自顾自说着，“得从你……对，林章，你被怪物吞噬的时候说起。”

林章的动作顿住了，他看向荣郡。而宋年此时也缓过来了，但他也马上被荣郡的话吸引去了所有的注意力。

“当时算是我第一次仔细注意了怪物的脸，之前我没有细看，它也被你们挡住了……而这一看我才认出它的一部分是那个人渣……”荣郡说，“但这不是重点，关键是，在这之后，我看到了一些片段……我不确定为什么我看到了那些片段，但或者是因为我认出他，或者是因为你们……？总之，我看到了。”

“我看到，”他说，“石远和那个男人死亡前的几个片段。”他尽量不漏下任何细节地描述出他见到的那几个片段，而随着他的描述，当时在他眼前出现的景象、在他耳边响起的声音似乎也都再一次出现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有个人在拼命地磕头，他惨叫，叫声凄厉而绝望，“放过我！放过我！不是我杀的你，不是我，不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