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县(1 / 2)
徐州, 曲江县。
正午时分,冬日的暖阳高高挂在天空,曲江县城北城门口,排队进城的商队不少,一行车马远远驶来, ‘哒哒哒’的马蹄声连串响起, 队伍最后的人忍不住好奇心回头往后看。
这一行人赫然就是刑部派来徐州城核查的官员, 四阿哥和他的那几个下属, 还有刑部左侍郎及一个郎中、主事等人。
进了城, 车马队伍直接往曲江县衙而去。
曲江县县令姓王,他领着县衙官员们迎接了刑部差使, 把一众人安排在县衙后院。
现在是十月份,离过年也不过将近两个月时间,大家都不想耽搁时间, 所以进了县衙后院之后, 就让苏顺和护卫们去打理临时住处, 四阿哥他们先和王县令开会, 进行第一回的讨论。
这件血案本身其实没有什么疑点,因为凶手非常配合,衙门审问时, 直接承认了是她买的毒-药, 毒死了娘家人。
凶手是一个女子, 叫杜伶菡, 今年二十五岁。其夫敖文林, 两人成亲十载,膝下有一个八岁的儿子敖承弼。
案件内容是,杜伶菡长得貌美,被徐州城一位富商看中了,杜家想用女儿攀上这位富商,于是暗中害死了敖文林,丈夫死了之后,杜伶菡领着儿子回到了娘家,她并不知道娘家在打什么鬼主意,她只当自己丈夫是出了意外死去的,所以安心在娘家住下。
但一个月前,她儿子也出意外死了,敖承弼是掉进水里淹死的。儿子死了,杜伶菡自然伤心难过,原本打算听从父母之言再嫁,但无意中听到兄嫂议论,她起了疑心,暗中调查了一下,发现丈夫和儿子都是被娘家人害死的,杜伶菡就彻底黑化了。
她以再嫁为由,让父母和两位兄长、嫂子、侄子、侄女等全都聚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她以感谢为由,挨个敬了所有人一杯酒,就连侄子、侄女等也都满含笑意的以茶代酒碰了一杯,这些酒、茶水都是她亲自斟的,在所有人毫无防备之下,他们被她用蒙汗药药倒了。
然后,她用绳子把所有人都绑了起来,叫醒了父母和兄嫂,在父母和兄嫂的震惊和恐惧之下,她把砒-霜喂给了五个侄子侄女,亲眼看到他们毒-药药效发作而亡。
在父母和兄嫂极端恐惧之下,又把砒-霜挨个喂给了两个兄长和嫂子,看着兄长和嫂子死去,她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
“爹,娘,接下来就轮到你们了。”杜伶菡这一刻是笑着的,但在父母的眼中,她比地狱的恶魔更恶!
杜父、杜母牙齿都在打哆嗦,两人想求饶,但儿子孙子都死了,他们以后怎么办?且极端害怕之下,连话都说不出来。
杜伶菡呵呵一笑:“放心,我这条命是你们给的,我总会还给你们。”
她手上端着瓷碗,一步一步朝父母靠近,说道:“爹、娘,你们心痛自己的儿子,难道我就不心疼自己的儿子吗?”
“你们偏心也就罢了,为什么要用我来给两个哥哥铺路?呵呵,原本文林不在了,我还以为是那个人渣动的手,但人渣是徐州城的富商,胳膊拗不过大腿,我没想现在报仇,但想不到,你们居然会做人渣的走狗……”
杜父、杜母心跳如擂鼓,杜父深呼吸,再深呼吸,哆嗦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杜伶菡没有解释,漠然道:“放心,我会让那个人渣很快就来陪你们,你们既然想做翁婿,那很好啊,去了地府,爹、娘你们再生一个女儿嫁给那个人渣就是呢。”
话音落,她把碗中毒-药分别倒入杜父、杜母的嘴里,他们不想咽下去,她合上他们的下颚,愣是让他们把毒-药喝进了胃里,很快砒-霜就起了效果,两人身体痉挛起来,七窍流血而亡。
杜伶菡楞了一下神,随后她回到席位,慢条斯理的吃起了这顿团圆饭,直到一个时辰之后,她才慢悠悠的晃到县衙去自首。
这件案子发生之后,引起了整个县城上上下下议论纷纷,茶余饭后,人们都在讨论,到底杜家人可恶,还是杜伶菡可恶呢?
有些迂腐者,认为百善孝为先,即便父母做得不对,子女也不能反抗,所以自然认为杜伶菡不忠不孝,是十恶不赦之恶人之首!
但大部分人是批判杜家做的不厚道,杜伶菡杀了人自当偿命,但杜伶菡值得可怜可惜的。
听说,这件案子影响特别大,徐州的知府大人都亲自来曲江县过问了,从头到尾重新审查了一遍案件,确认并没有任何疏漏,确实是杜伶菡害死了杜家所有人,杜伶菡被判了死刑,公文函这才上传到刑部。
……
曲江县县衙的案卷和上呈到刑部的案卷是一模一样的,但大家仍然仔细看了一遍,比对一下其中是不是有不同的地方。
讨论之后,王县令安排明日提审凶手杜伶菡。
四阿哥等人舟车劳顿,自然该好生歇息,但大家闲不住,纷纷逛街去了。
当然有任务在身的,大家是分散去打听杜家和敖家的事情,以及左邻右舍对杜伶菡的评价等等。
杜家就是曲江县城最为普通的一户人家,住在东区一间巷子里,因为杜父杜母健在,两兄弟就没有分家。
杜家除了杜父杜母上了年纪,不再干活,平时两人就是帮着带孙子孙女,儿子儿媳妇都是在街上各种店铺干活的人,因为勤奋,杜大杜二在用人市场上面是特别受欢迎的。
只是让人意外的是,杜家附近的邻居对杜家人的评价有褒有贬,但对杜伶菡这个人却全都是赞誉,即便是与杜家人有些小矛盾的人,对杜伶菡都不吝于褒奖。
“那丫头长得特别好看,杜老头杜老太太就想拿女儿还一大笔聘礼,要不是杜伶菡那丫头不答应,杜老头杜老太太都会直接把那丫头卖给富商当小妾。”
敖家是一个秀才之家,敖文林之父是秀才,敖文林还有一个兄长,仍然是一个秀才,敖文林也是一个秀才,正打算今年秋天参加乡试来着,却不想被杜家暗害了。
“……敖秀才当初为了娶杜丫头,可是给了一百两的聘礼,那可是一大笔银子,杜老头杜老太太给杜丫头置办的嫁妆不到五两银子,就这样那丫头每逢娘家有什么事情,都是出钱又出力,可惜了杜丫头……”
“杜老头杜老太太太不是人了,死得好呀!官老爷,可不可以不处罚杜丫头呀?”
还有人给杜伶菡求情的,虽然一脸的战战兢兢。
在街上转悠了两个时辰,对杜家人和敖家人也都有了更多的了解。当然京城来了钦差调查杜家血案的事情,自然也传遍了整个县城。
然后懂得基本的法律法规的百姓就向其他百姓解释和普及,对于死刑,官府有一套严格的审查标准,杜家血案又是女儿毒死了娘家全家人,影响比较恶劣,官府会一查再查,刑部必然要派人下来调查、核实,以最大限度减少冤假错案。
休整了一夜,次日,大家就正式开始办事了。
在王县令的带领下,四阿哥和左侍郎等人穿着官服来到县衙大牢,再一次提审了杀人凶手杜伶菡。
在等待的过程中,四阿哥突然问道:“王大人,听说知府常春大人亲自来审问过这个案子?”
王县令神色还有几分严肃,毕竟办案从头到尾都是最为严肃的一件事情,他点了点头:“回四阿哥,这个案子事发十天之后,常春大人亲自来县衙重新审问过,臣这才往刑部上传了公文函。”
徐州知府钮钴禄常春,是温贵妃娘家钮钴禄氏那一支脉的族人,不过与温贵妃娘家不算很亲近,只是同一个宗族。
四阿哥微微敛眉:“那常春大人可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出京前,太子告诉了他徐州各处官员的情况,其中就有钮钴禄常春,他在太子那里可是上了黑名单,因为这家伙有些不干净。
王县令、县丞、主簿三人心里咯噔一下,尤其是县丞,他心头突然发毛了。
“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吧?”王县令仔细回想了一下当初常春问案的经过,从头到尾他都在,并没有发现常春异常之处。
王县令讲完了常春问案的详细经过,杜伶菡被带到了。
大家的目光立即看向杜伶菡,因为她凶残的举动让她一举成名,连大牢的衙役都害怕她,并不敢像以前那样还能欺负女犯人。
她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尤其是释放了内心的黑暗之后,整个人气质就多了一份攻击性,让人过目难忘。
惊堂木被敲响,王县令厉声道:“犯人杜氏,抬起头来!”
杜伶菡双手带着枷锁,跪在整间暂时充当办公房的牢房正中间,闻言就直接抬起了头。
“犯妇杜伶菡参见大人。”杜伶菡的目光倏地一下落在四阿哥和左侍郎他们身上,眼睛瞪得大大的,问道:“敢问诸位大人可是京城来人?”
王县令心头微微一跳,瞥了四阿哥等人一眼,说道:“这几位大人都是京城来的钦差,杜伶菡把你的犯案经过再详细讲一遍。”
杜伶菡眼睛很亮,那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喜悦,让四阿哥、左侍郎等人心中暗暗揣测,这件案子莫非有内情?
“王大人,犯妇之前确实有隐瞒。”杜伶菡一句话直接让王县令、县丞和主簿心跳都快停止了。
接着杜伶菡讲了她隐瞒的部分,那就是那个人渣富商不是看上她的美貌而支使杜家人害死她丈夫敖文林,而是因为敖文林在去徐州城参加文会时,捡到了一本账册,账册内容全都是那个人渣富商行贿的金额或者贵重物品,还有一些其他违法犯罪的事情。
敖文林在三十二年秋天到徐州城参加同窗文会,在街上捡到一本账册,他看清楚账册内容之后,没敢在徐州城停留,直接火烧火燎的赶回了曲江县,然后把账册妥善的藏起来了,未免某一天他突然被害,敖文林把账册的事情告诉了妻子,但也叮嘱了妻子,让她完全装作不知道。
不管是他活着,还是死了,她都要装着不知道。如果他死了,她就把儿子养大成人,以后有能力再为他报仇,没有能力,这件事情就不要告诉儿子,让他平安喜乐地过一辈子。
从三十二年秋天到三十三年六月,十个月时间,敖文林紧张警惕之下发现没有人找他麻烦,也没有人想要灭他口,他也就松了好大一口气,以为并没有人查到账册被他捡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