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科技之光（2 / 2）
南风正在专心致志地把电轨跑车开到了极速。系统不断提示超速危险。事实上，现在只要有一点点撞击，这脆弱的小舰将会立马来个后空翻十八转。没空理会身边“小姑娘”复杂难测的眼神，玻璃美人在这种生死逃亡的时候，一边以一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把一辆电轨单兵舰开成了攻击舰，一边又用温柔的嗓音吩咐旁边的AE17：“可以帮我开点音乐吗？恩……贝多芬的‘命运’不错。”
她认真而又严肃的请求，好像听音乐是这时候不得不做、影响生死存亡的事情，一下子使AE17背负了巨大的使命感。可是，作为星际流民，对于古老的经典音乐实在是没什么造诣。“被多分”还是“被减分”，于他而言，似乎更接近于晚上有没有饭吃的评判分数。他点开操作面板，但是对着拼写发了愁。此时，第三颗对地近轨导弹，落了下来。
那一瞬间，南风瞳孔一缩，几乎是用尽最大力气踩了刹车。巨大的惯性几乎勒断了两人的胸骨，AE17不知道撞到了什么，车厢里开始响起音乐。
那是圣桑的《天鹅》。
在《天鹅》缓慢而又悠长的曲调中，保护罩整体发出炫目的蓝光，像是落日最后的余晖，烧到极致后猛然暗了下去，随即，整个天空抖然暗了下来，全部的光晕集中在一个点——那是‘科技之光’主事楼！
随后，爆炸！
若说差点将两人心肝脾肺肾都甩出去的余波是三月春风，那么这次的爆炸带来的震动波就是龙卷风。两人随着单兵舰一同被甩了出去，当场失去了意识。
AE17先于南风醒来。他们两被单兵舰的保护性装置关在营养仓内，单兵舰已经完全扭曲了，就连包裹着他们的营养仓也是半工作半损坏的状态。但也多亏了营养仓里的保护性气体与医疗液，他感觉现在除了有些皮外伤和头晕，至少胸膛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骨头错位暂时被固定住了。
他爬向另一个弹出的营养仓内。南风运气比他糟糕一些，营养仓没有完全覆盖她，但好歹整个人没有太大事情，只是现在还昏迷未醒。AE17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出了营养仓，可能碰到了她的伤处，她轻轻□□一声，但是还是没有醒过来。
AE17对于修理单兵舰有着极高的造诣——毕竟作为远星地表交通工具，这有利于他们更好地服务“主人”。然而这艘单兵舰已经完成了作为交通工具——不称职的战斗机与音乐播放器——救生舱——废铁的过渡，他也束手无策，只能拆下几件可能会用到的东西，放在一个临时用铁皮拗成的小车里。他想了想，认为音乐播放器也是一个重要的东西，于是把那个可能哪里卡机了，只会单曲循环播放《天鹅》的播放器也拆了下来。
最后，他小心翼翼地将南风从营养仓里抱了出来。此时已经是深夜，‘科技之光’没有恒星照耀，地表温度低得惊人。他想了想，将身上的衣服仅有的衣服脱了下来，盖在南风身上。他背起南风，拖着临时小铁车，一步一步，单薄的少年走得艰难又坚定。夜空寒冷，他呼出的白气很快就呵成了冰。事实上，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只知道在前进。唯一的热量从耳边传来，是南风的呼吸。他的眼睛模模糊糊，说不出是寒冷还是什么，只觉得困。他狠狠一咬下唇，痛楚让他清醒了一些，但唇边的血很快就被冷风给冻住了。
他像是最后一个不肯向世界低头的勇士。身后的人是他最重要的支柱。
“小……十七。”
突然，他听见了耳边传来南风轻轻的声音。她的声音温柔又好听，突然改变的称呼，恐怕是因为她看到了他光裸的胸膛。
她轻笑一声：“先放我下来。”
他倔强地拒绝：“不。”想了想，补充一句：“我走得动。”他有些笨拙地撒着谎：“快……快到了。”
什么快到了。没有单兵舰的每小时四百公里的速度，原先离得不远的目的地简直咫尺千里。
南风轻轻一笑道：“没有让你丢下我，但你再这样走下去，恐怕我们会被冻死。”
他闻言，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了下来，替她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她笑了，招呼他过来，把大衣打开，将他单薄的身体圈进衣服里。他冰冷的身体陡然感觉到温暖，还有些不适应，却看到她调了什么键，那件衣服开始发热。他失温的身体开始渐渐回暖。
不是她会被冻死。她完全可以自己调节这件衣服的温度。
他还没习惯有人对他好，回味过来后一时竟有些惊惶，惊惶过后，却对这种温暖近乎贪婪的渴求，他小心翼翼地抓着衣角的边，摩挲着，心里好像有个地方，也开始柔软地不成样子。
南风严肃地低头看身上带着的联络器。她迅速调出了几个页面，发现联络器上有无数个未接的通讯请求，以及同事陆鼎给她的留言：
“南风，等部长演讲结束后，我们去吃点东西好不好？听说这里有新鲜的食物，还有冰淇淋，我请客！”
“南风，听说你在星夜海？我也想去看看，你带我游览一下你的故乡好吗？”
“南风，你怎么不回我的信息？”
“南风！你在哪里！！我们受到攻击了！！你还好吗！”
“南风，你快回信息啊！你到底在哪里！”
“南风，军方说要暂时性撤退，你在哪里，我去接你回来啊！！！”
“南风……”
……
南风看完一条又一条讯息，再拨打回去时，对方几乎是以光速接起电话，声音还带哭腔：“南风！！！！！！！！”
狼哭鬼嚎地甚至连整个大地都抖了一抖。
原来他们在遭受第一波打击时，军方当机立断，立刻判断此次的打击目标主要在主事楼。于是，此次随行来开采的各级科学院随行人员，一早就被聚集到了军舰楼待发的旗舰上。敌军虽然炸掉了主事楼和保护罩，但开采星夜海的大型仪器还未从旗舰上搬下来，所以损失尚可控。
在得知了南风的情况后，科学院表示会请军方派人来接，请他们在原地等待。
南风检查了一下AE17千辛万苦带出来的东西——电源板、营养剂、饮用水转换器、小型医疗设备——以及音乐播放器？
她一按播放按钮，悠扬的《天鹅》又响起。在寂寥的夜空下，刚刚遭受过袭击的星球硝烟未定，只留下死里逃生的二人，独立于空旷平原，在一首轻描淡写的大提琴曲里，被勾勒成一副凝固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