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2)
夜色一望无际,她沉入梦中,如陷地狱。
往日里繁华的城邑变得满目疮痍惨不忍睹,她在刺史府的残垣断壁间微微瑟缩地问男人:“邺城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怎堪为都?”
男人面无表情,淡淡道:“殿下当初弃城而逃时就该想到会有今天的结果。”
寒风吹来,被烧得焦黑的树木枝桠擦擦作响,她的身体如被寒雪一分分冻住,从内到外,冰冷透骨。她无力地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说什么?
说自己才十二岁,许多事情轮不到自己做主,自己没有责任?
面对这满城凄惨的景象,她如何说得出口。
她是司鸿氏子孙,当她冠以这个姓氏,当她坐上刺史这个位置,就意味着,她面临的不止是尊荣,还有随之而来的责任。
在敌军来临,邺城派出的一支军队被打败后,他们这些上位者想的不是死守城池,而是逃跑。军队撤去,这座富庶的城邑便如一个毫无防备的婴儿,袒露在敌军的铁骑之下。
敌军入城,烧杀抢掠,无数财宝和数万名女子被其掳去,他们离开时,还把男子们像赶牛羊一样赶进漳河淹死,景象之惨,无法想象。
这些人离来后,又有一支流民军队占领了这里,展开新一轮的劫掠。之后,料不能守,走时还放了一把火烧了这里。
当他们再回到邺城时,看到的便是犹如炼狱般的景象。
这副景象一直停留在那一世那个身怀秘密的少年皇帝梦中,成了困扰她一生的隐秘折磨。
其实,终她一生,最耿耿于怀的,还不是二十岁那年被人害死,而是这件事。
蓦然醒来,她心如擂鼓,汗水淋漓。
窗外月色空明,婆娑的树影印上窗纱,如凌乱的水墨痕迹。
她连声叫着,“碧螺,碧螺!”
碧螺惊醒,慌忙来到她身边,关切道:“公主,怎么了,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她没说是与不是,声音尚带余悸,“我要见阿娘。”
说着,起身下榻,赤着脚就往外跑。
碧螺一连迭声地唤着,急急地拿上外衣跟出去。
司鸿芷在门口趿上鞋,跑进院中。月明如昼,蝉鸣声声入耳,月季花如同美艳的红绸,芳香恣意流淌。
她径直跑向陈修华的寝殿。
夜风吹来,她忽地清醒:殿中住着的是陈修华,而非她要找的陈婕妤。
她怔在原地,碧螺跟上来,为她穿上外衣。就这一会儿,寝殿外的内侍被惊动,忙趋过来问她何事。殿中似乎响起一些动静,她道:“我没事,别打扰母妃休息,我乘完凉就回去了。”
似乎潜意识中认为,陈修华是需要保护的,而陈婕妤可以依靠。
她恍恍惚惚往回走,犹自心神不宁,路过一处假山时,她坐在一块石头上,茫然片刻,道:“碧螺,我想见柳溶,你把柳溶叫过来。”
碧螺怔了怔,道:“公主,要不我们先回去,我叫他过去见您。”
“不,我就在这儿等他,你快去。”
碧螺还有些迟疑,司鸿芷道:“我哪儿也不去,自己家里有什么可担心的?”
闻言,碧螺方快步离去。
月光如水,她望着远处的景物发呆,突然,一道男声道:“公主。”
她微微一惊,循声望去,就见柳溶垂手恭立在她前面不远处。
她左右看看,惊讶道:“这么快,是碧螺叫你来的吗?”
柳溶道:“奴婢恰在附近,听到公主说要找奴婢就过来了,并没有见到碧螺姑娘。不知公主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