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雨(1 / 2)
谢清池连着三日未去上朝, 跑遍了京郊所有的义庄,追查五月十四那一夜的线索, 得到的结果却全都是未曾在当夜见过一具年轻女尸。
又是一日的徒劳而返,他在失望和希望中被反复交替折磨,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下巴处生了一圈淡淡的青色胡茬,往日风姿冠绝东京城的参知政事,如今连连奔波, 仪态都顾不得许多了。
又一回日头西沉, 城门眼见要落锁,他近来休息不佳,险些坠马一次后便连马都骑不得了, 只得登了马车进出城, 甫一进城门,却见到了新宅邸的管事儿在路边相候, 拦下了马车。
谢清池撩开车帘, 便见管事儿的拱手作揖道,“大人, 小的连日去虞府寻不着大人, 才冒昧来此相候。府中的工匠来问,说是水池建到了注水的关键时候, 是引活水还是如何,他们不敢擅专, 还请大人回去做主。”
谢清池手指一顿, 这才想起, 他与夏夏的新家就快建成,若是她还在,理应是询着她的喜好来的。
如今虞夏生死未卜,他始终不信她真已离去,既如此,新府邸还是得修,迎娶虞夏的一应事宜也还是得准备着,他想,万一她回来……总不至于错过了婚期。
谢清池有些疲惫地按了按额角,颔首应了便撂下车帘,马车掉转车头,随管事儿回了谢府。
这座他为了虞夏修建的爱巢,他们以后的家,如今已经初见了雏形。主院气势磅礴,后院依着风荷院的样式,建了个宽阔的水池,上头一座小桥横空,精巧又别致。
他站在一旁看了许久,仍是想着以后如何带他的妻儿在此泛舟行船,赏花品茗。
她刚跟着他的时候,只能无名无份地委屈待在虞府,如今他与她名正言顺,又攒下了殷实家底儿,只差她回来。
谢清池仔仔细细交代了底下人水池引水的事宜,又将府里上上下下地视察了一圈儿,待到天方要擦黑,才出了谢府重登上马车。
昏昏沉沉地靠在马车内,听得车轮方行了几步,车夫便一个勒马,似是吓得不轻,顾虑着身后谢清池在车里,压着嗓子骂道,“哪儿来的不长眼碎催!车里坐着咱家贵人,还不快让开!”
挡着路的那人一身漆黑斗篷,戴着兜帽,几乎看不见上班张脸,手里诡异地提着个笼子,里头一只鸽子听见人说话探了探头,“咕咕”地叫了两声。
他被车夫大骂,也并未让道,只刻意压低了声音道,“爷,可要买只鸽子回家么?”
车夫听得莫名其妙,还待要再开口骂人,身后谢清池却一把掀开了车帘,一双多日黯淡的凤目紧紧盯着那人,竟一时泛起了点点泪光似的,强压着情绪打量着那人道,“什么品相的鸽子,拿到车上来瞧瞧。”
车夫傻着眼看那人上了车,谢清池谨慎地用身子挡住了车里的人,扶着车门低声吩咐道,“转道去房大人府上。”
车夫一头雾水地应了一声,掉转马头,便又往房尉逸的府邸赶。
待车上那人觉得安全了,才放了自个儿的兜帽,看了他一眼,便要对着谢清池行礼。
谢清池看得分明,那人面上有几道纵横交错的可怖刀疤,其中一道,从左侧的眉峰一直蜿蜒到鼻梁骨,横七竖八的疤痕难看至极,遮掩了他原本的面貌,估计普通人连多看上一眼都不愿。
可他认了出来,他提着一只鸽子叫他“爷”,其实是在叫他姑爷。
这人是祈安。
谢清池多日苦寻他们无果,此刻终于再见到风荷院里的人,只觉得眼睛一阵发热,忙按住了祈安的手,带着些颤抖地问他,“祈安,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回来的时候,你、望愈和夏夏便都不见了,五月十四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现在人在哪里?!”
祈安听出他心急如焚,一时也红了眼圈儿,压低了声音回话,“姑爷……五月十四那晚,小姐吃了望愈做的晚饭,在池子边儿散着步等您回来,结果被蚊子咬了一口,伤口越肿越大,痛痒难忍。顾及孩子,我们都不敢贸然教小姐用药,望愈姐姐便差我去请给小姐看病的大夫回来……”
谢清池第一次听到那夜的事儿被还原出一个角,只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红着眼强撑着问下去,“然后呢?”
“可谁知道……我前脚刚出府没多久,就被人从后头打晕了。他们还给我灌了迷药,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三天后了。我被扔到了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山里,荒无人烟,沿着林子走了不知道多远的路,翻过了好几座山,才遇见一个猎户人家……一打听,那已经离东京有百多里路了。”
谢清池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只思忖了一瞬,便看着他推测道,“你故意隐藏了身份来见我,是一进东京城,便有人盯着你,要置你于死地?”
祈安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是,我弄清楚自己在哪儿以后,第一时间便往回赶。结果一进城便觉得不对劲,我被发现了以后,一直有人跟着。我估计他们是想再对我下手,以除后患。”
谢清池听着一阵阵脊背发寒,盯着他的脸,有些难以置信地道,“所以,你自毁了容貌?”
祈安艰难地又点点头,“我得想方设法打听小姐和望愈姐姐的消息……若是被他们再痛下毒手,便彻底没有命来见姑爷了。所以我又出城躲了两天,毁了自己的脸。”
谢清池闭上眼,抽气时心肺都觉得牵连着痛,手指狠狠攥成拳,半晌才稳住声音问他,“你可知道,他们说你、望愈和夏夏都……”
“我知道……可我没死,我还活着……!我猜那一夜,望愈定然是凶多吉少了,所以我就是拼死,也要千方百计来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