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1 / 2)
人类是一种软弱的生物。
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恐惧使人惶恐,使人心跳加快,血压上升。然后我们格外需要一些人,比如父母,比如爱人。
他们保护我们,拥抱我们,用虚假的谎言安慰我们。我们在所爱之人的怀抱中获得爱与安全感,沉浸在这片刻的温柔假象中难以自拔。
然后更加深刻地依恋他们。
林修之玩了个无耻又简单的把戏。
但它依然有效。在这处所属季瑞名下的屋子里,林修之构筑出了一块可供我喘息的方寸之地。我一边痛恨他,一边又十万分地爱他。在他的手臂之间,享用着狭窄的安全感。
“你先出去。”林修之开口道。他的声音平稳低沉,适合出现在深夜的梦里。我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的心跳和说话间的震动,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令人安心的频率。
“Fine.”季瑞耸了耸肩,笑着做了个投降的手势,“你说了算。”他站起来倒退几步,举止轻佻又亲昵,流露出一些少年气。
这让他更贴近我的记忆。
这个世界的恶人常常面容秀丽,为所欲为,不知好歹。
这是他们所拥有的,最初的特权。
而我总是普通人。
没有人太亲近我,也没有什么人为难。所有人于我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孤立,大抵好成绩却不善交际的家伙,总是不讨人喜欢的。
我是羡慕季瑞的。
他是那种很会玩的男孩子,在同学间很有人气。成绩上也不错,组织能力一流,做什么事情似乎都轻轻松松,一呼百应。
所有人都爱他。
季瑞走到一半,又突然折回来。我一直密切观察着他的举动,见此情景,顿时紧张地抓紧了林修之的手臂。
林修之很轻地嗯了一声。我抬头看向他。他的脸暴露在卧室白色的灯光下,美得明显且极具攻击性。
他抱着我,他的衬衫裹挟着我,十分亲近,完全庇护,然而他的目光是冷的,他的神色是沉寂的,他的嘴唇是艳色的。
这一切都提醒着我,之前的闹剧还未得到解决。
然而我却并不畏惧他。
我只想吻他。
季瑞径直走过来,在床边停下,蹲下身,将缩在墙下的男孩捞起来。
他用了一种谈不上抱的姿势——随意又粗鲁,乱七八糟地架起男孩,又捞起他赤裸的腿。动作间,我恍惚看见男孩两腿之间隐秘之处的一片淡色。
我看向了男孩的脸,他那似乎永远漂亮的、神气活现的脸上充满了恐惧与胆怯,如同一只颤栗的幼鹿。他怕极了,他又乖巧极了、
那一刻,我放佛看见了多年前的。
我的脸。
我几乎在同一刻陷入了第二次昏迷。
然而这一次我并没有时间可以做梦,冰冷的水淹没了我,窒息感让我迅速清醒。“咳咳……咳咳……”我艰难地趴在什么湿滑的固体上咳嗽,液体流进了我的肺。
“你不可能总用这一招。”
浴室顶部的灯散发着尖锐冷漠的白光,林修之站在灯下,肢体被拉长,如同撑着这块小小的天地似的。他太高了,反叫我看不清他的脸。于是我垂下头,看见他被水沾湿的膝盖。
浴缸的水是冷的。
它们或许曾经热过,又或许没有。冰冷让人清醒,让人毛孔悚然,然而短暂的时间之后,又是可以忍受的。
我趴在浴缸边缘,既希望得到暖意,又失去了动弹的欲望。
林修之居高临下,我瘫在水里,一时竟然无话可讲。他沉默,我亦沉默,沉默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可我已然在水中了,还怕什么暴风雨呢。
“我不懂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