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2 / 2）

我忽然愣住。

林修之的退步，月兮的伤心，这些都超出了一个签字所能带来的效果。限制林修之从基金支取现金要五个人的签字，五分之一就等于零。

月兮的威胁毫无意义。

除非。

“除非……所有人都签了字，只差你一个。”

我喃喃地出口，骨子里翻出一阵深刻的凉意来。天色暗下去了，屋子里没有开灯，所有的陈设都灰蒙蒙的，放佛盖上一层灰色的纱。

宛如擦不去的灰尘与污渍。

那场闹剧一般的家宴里，高贵又温和的林母，严肃的林修彦，不太说话的林修益和远在他国的林修莘。

每一个人。

每一个人，都不是无辜的人。

屋子里很冷，我抱着月兮，手掌贴着他的背脊，骨骼上面附着着一层薄薄的皮肉，在我手下微微起伏着。

我们彼此依偎，汲取一点微薄的温度。

楼层很高，听不见一点噪音，房里只有月兮轻微的哭声，痛苦堵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只能发出模糊的啜泣声。让人想到柔软的，新生的幼崽。

他是无辜的人。

我亲吻他的头发，“不要担心，”我小声地开口，“他那么疼你，才不会介意这种事。”

“我们只是吵架，很快就会和好的。”

月兮乖巧地“嗯”了一声。

我安慰他如同安慰幼子。那一刻，我同林修之好比那些貌合神离的夫妻，所有人都知道离开是最好的选择，然而总有人希望他们在一起。

“我们先吃点东西。”

悲伤会影响食欲，然而食物却能够安抚悲伤。月兮吃了些东西，情绪好些了，只是人还是有些恹恹的。我早早把他塞进被子里，想等他睡了再去打个电话，一起身，月兮就蹭起来挽住我的手。

“小易……我们一起睡吧？”

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脸鼓鼓的，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还要小些。

“拜托……”

没有人能够拒绝他。

等我打电话给王旭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月兮本来想留下来陪我，“你不是要上班？”

“我不去。”他拉拉扯扯，不肯出门，“我走了你怎么办？我陪你玩。”

我无奈，“哪用你陪。你要是不去，不怕你大哥上门提人？”

林修彦素来以严厉出名，他年纪最长，月兮既把他当哥哥，又把他当父亲。

“你别拿大哥吓我。”月兮嘟囔着，不太开心。可这威胁确是管用。他慢慢吞吞收拾整齐，好不容易站到了门口，又掏出手机，点开一家店面，“这附近吃的多呢，你叫外卖，这家不错的。”

“好好好，”我连骗带哄，“快去吧。”

“哦……”月兮委委屈屈地收起手机。

“那你等我回来。”

“好了，我知道了。”

“小易，”月兮的目光沉稳下来，专注地注视着我。他说：“你别骗我。”

他的眼神和林修之如此相似。

我微微发愣，回过神来，莫名有些心悸。

“好。”

王旭正在筹备婚礼，接到电话的时候喜气洋洋的。“你想回来？好得很！最近莺莺挑东西都挑花了眼，公司的事又多，你愿意上手，真是再合适不过。”

“要我说你也别光出钱，我们这个说了是一起做，你当甩手掌柜算怎么一回事？人家都不认识你。就是出去应酬一下也好，人熟好办事，扩展一下圈子，别老琢磨你那点事。”

他还不知道我同林修之的事，只以为左不过还是同祁靛，到省了我费口舌解释。就算同林修之最好的时候，我也没同王旭提起，现在想想，大抵心中是早有准备了。

我转而问了下公司的事，“公司现在主要借钱给企业么？”上次王旭搭上了船，就不太看得上借钱给私人了。

“对呀，各路民营企业，主要是工程和制造业。”王旭列举了几个公司名字。“利息比接个个人低，架不住数额大，而且还算省心。”

国内的工程款项一般按照进度结算，故而大部分公司都是事先垫资，我们把钱借给对方周转，对方收到账款再还钱，左不过几个月的事。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提前告诉我。我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不是时刻都有空来接机的。”

“看你得意的。”我笑起来，“陪你老婆吧，我又不是找不到路。”

“到底什么时候？”

“快了。”

我给了林修之恨我的契机，自然要给他抓我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