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1 / 2)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刘氏结束百年乱世,建立大周王朝。新朝新气象,一切百废待兴,一切规矩秩序重新建立,一切高门贵族重新洗牌。
以武兴家的武昌伯府内,在这样的大势之下,面临着一场变故。
早晨的雄鸡刚打鸣,正室夫人殷氏就起床梳妆,自从到京城后,睡的是高床软枕,吃的是山珍海味,但她仍觉比不上江城的日子舒心。照例回忆了一番老家的过往后,想起今天还有大事做,便打起精神来,让梳妆娘子梳了个利落的福髻。
早点是碧粳粥、蟹黄包、奶油松瓤卷酥、凉拌蕨菜,并一道和了牛乳摊的鸡蛋饼。用过之后,问身边的媳妇道:“舅爷来了吗?”
“殷大爷还没来,不如奴婢前去打听打听?”年轻媳妇对殷氏不甚尊敬,敷衍和不屑毫不掩饰,殷家那粗鄙的乡野汉子算什么舅爷?安定侯府的世子才是。
殷氏不理年轻媳妇,只静坐着等大哥来。已经决定的事,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
约过了半个时辰,才有小丫头进院子来禀说殷家大爷到了,安定侯府的老侯爷夫妻和世子夫妇也来了,伯爷正在前厅陪几位喝茶,现在来请殷氏过去。
殷氏理了理衣摆,照了照镜子,发现并无不妥时,才跟着领路的小丫头往前厅去。明世安及其叔伯亲戚、叶氏及其娘家人,她的大哥还有从江城赶来的媒人,都到齐了,便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说道:“这么大张旗鼓的叫大家来,是有件事要说。我这人有很多毛病,性子直,脾气也冲,但尚有一丝自知之明,所以我决定,和明世安和离。”
她的话刚说出口,震惊了除殷辉之外的所有人。叶氏和娘家的父兄大吃一惊,随即而来的是惊喜,碍于在场有好些外人,只得将那份欣喜压下。安定侯夫人不知此刻该做何表情,愣了片刻才道:“秀娥何出此言?难道是我家绮容有对不住你之处?”说着,又去训斥叶氏,完了又说了些娥皇女英的佳话,让她打消这不该有的念头。
到京城的一年,殷秀娥身上的市井脾气已收敛不少,但对叶家人仍旧没有好脸色,此刻更不愿再看他们虚伪的嘴脸,只对明世安道:“我只识得几个字,没读过圣贤书,不懂什么娥皇女英的典故,只知道一山不容二虎。我出身乡野,身份低微,当不起这武昌伯夫人,也享不了这福气。明世安,你也别说什么名声和糟糠之妻不下堂的话,为你自己也为我好,和离吧。我想了三个月,并不是一时兴起,所以把明家的叔伯和当年的媒人也请了来。”
论容貌,殷氏在府上无人能及。虽出身市井小地方,又年近三十,操劳辛苦了十年,但比保养得宜的叶氏还要美上五分,这也是明世安舍不得她的原因。不过她简单几句话就说得明明白白,明世安也不知如何挽留。
一个月前,殷氏就将殷辉请了来,说了和离的事,那时他也不同意,苦守十载,奉养婆母,照顾儿女,现在苦尽甘来,夫婿封侯拜将,正是享福的时候,更何况孩子都九岁了,她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和离之后要怎么过活?
但这种事情上,殷氏看得比他明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听后也同意了,这时帮腔说道:“我来京城也多时了,秀娥这么做,有她的道理。世安,你现在是朝廷二等伯爵,将来百年后,你将你的爵位传给谁?家中两位妻子,所生皆为嫡子,家宅如何能安宁?不如趁早做个了断,免得将来扯不清楚。”
明世安发达,明家人自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搬到新天子脚下后,对侯门出身的叶氏多有奉承,对曾经帮过他们殷家便不怎么看得上了,至于殷氏,就觉更加碍眼,现在她识时务自请下堂,自是乐见其成。当即道:“还是殷大哥和秀娥姐看得明白,如此一来就省去将来许多麻烦。哥,你可得好好想想。”
毕竟是少年时瞧对眼的发妻,就这么和离,明世安有些为难,听了弟弟明世达的话,沉默片刻后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容我仔细想想。”
殷氏主动提和离之事,当然再好不过,但传出去名声不怎么好听,于明世安是富贵发达后抛弃糟糠妻,难免遭人话柄,于叶氏,是善妒不容人。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名声不过说说而已,有什么难的?我提和离,当然不是没有条件,六千两银子,外加你在江城的田宅。我在你身上浪费了十年光阴,这些银子用作补偿已经够了。离开京城以后,随你怎么说,我人在江城,管不了天子脚下的事。”殷氏性子直,人通透明白,许多事情都清楚,刚到京城时,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一年的后宅生活,已学会隐藏,叶氏和她娘那点子心思她知道,如果她不主动提,那对母女迟早会让她身败名裂,甚至连命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