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30（2 / 2）
他还记得两个月前，就是在现在这个休息室，他问梁晋姓什么的时候，梁晋给他写了一个“木”！
梁晋往后缩了缩，“我刚写了个‘木’，你……你就说我跟你一样，也姓林了。”
林筑气笑了，欠身逼近他，眼神锐利，“所以，叫了你这么久的林静，全是我的错了？梁晋，梁先生？”
梁晋只好陪笑。
“笑什么笑？！”林筑一瞪眼，“梁又没有繁体字，首部是三点水，你写个木给我干什么？”
“当时我跟你面对面坐着，要写给你看，字就要倒过来啊。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上面倒过来要怎么写，可是下面的木左右都一样，我就先写它了。”
梁晋有理有据地解释完，他还把纸袋平放在膝盖上，在上面再次给林筑比划了一下，写了个倒着的“木”。
林筑脸上带笑，哦了一声啧啧夸道：“合着你还是为了我考虑？”
梁晋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点头说：“对啊。”
林筑被堵的呼吸一滞：“……”
他盯着缩手缩脚的梁晋，一想到他“酒驾门”的黑历史，就想踹他两脚，再骂到他永远翻不了身；一想到他为了沐雪枫的自行车跟人在大太阳底下拉扯了那么久，还被自己跟沐雪枫踹到骨折，就想摸摸他的头，夸他两句顺便告诉他下次再遇到小偷直接报警。
林筑心里天人交战，一会儿想揍他，一会儿想夸他。
“那后来你发现我叫错了，为什么不纠正我？”
梁晋张了张嘴，眼神沉甸甸的，仿佛不知道怎么开口，好一会儿，他才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天，正打算收拾铺盖卷回老家。”
他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子，说：“都说大陆很好赚钱，我一直很想来，只是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我放心不下。后来实在是没办法了，太缺钱了，就在去年联系了一个朋友，想过来碰碰运气。结果在遇到你之前，我的运气一直都不太好。当时我都已经打包好了行李，想着看完《图书馆》就回老家去。以前的生活虽然艰难，但我还不到三十，还能撑几年。”
林筑疑惑地看着他。按照他当年当红的程度，即便“酒驾门”他赔了很多钱，走个穴也能捞一笔了。何至于会被媒体拍到九龙城菜市场卖鱼？
这中间可能出了什么别的事。
林筑虽然好奇，但是并不打算追问，只听梁晋继续说：“我老师一直劝我留下来跟着他，说校园的生活不像外面那么复杂混乱，他还说《图书馆》很好看。可惜预售票的时候，我在剧组，错过了领票的机会。公演那天，我就想去大礼堂门口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人退票。我提前了一个小时过去等，等到开场，都没有人来退票。我就坐在礼堂门口，听笑声源源不断的从礼堂里面传出来。我既好奇，又觉得遗憾，不知不觉就坐到了话剧散场。”
林筑没有打断他，他也想到了那个灯火通明的夜晚，那个热闹喧天、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夜晚。
那时已过了午夜，夜风微凉，他独自一人坐在冰冷的黑色铁椅上，感受大戏落幕后的余韵，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怅然跟遗憾。
他以为只有自己，没想到后来会碰上梁晋。
梁晋说：“那天是T大百年校庆，礼堂前面的操场上有人在聚会，有人在表演，等到人快散尽的时候，学校里还是灯火通明。我正打算走回去，结果在老校门那里，看到了你。”
梁晋想到第一次见到林筑的情形，就忍不住发笑，觉得林筑也没那么可怕了，气氛也没刚才那样让人不知所措，“当时真的吓了我一跳。”
林筑哦了一声，说：“你以为我是鬼。”
梁晋点点头，他犹豫了一下，没说自己是怎么确认他是人不是鬼的，只是说：“我要走的时候，你拉住我，问我‘不走行不行？’我当时就愣了。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我要走？’你就跟我说《图书馆》的台词，还拉着我不放。”
林筑皱皱眉，有点难以接受醉酒后的自己。
好在梁晋没说太多，“我当时除了车费，身上只有五十八块钱，开不了房，只好把你带回家。结果半夜被我朋友吵醒。那位朋友是一个剧组的选角导演，电话里说剧组的男二号跟男一号闹掰了，被赶出了剧组，他想叫我过去救场。”
林筑一听，眉头皱的更紧了——深更半夜的，哪个剧组这么敬业。
他听沐雪枫说过娱乐圈不少事，当下冷笑道：“怕不是去救场，是去酒店灭火吧。”
还是□□！
梁晋蹭了蹭鼻子，苦笑着说：“反正不是什么好事，不提也罢。我当时气坏了，那可是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我后来又被别的事情耽误了半天，等回去拿行李的时候，你已经走了。我一进门，就看到你放在桌子上的留言跟《图书馆》的门票。”
林筑挑挑眉，“这么说你该感谢我才对，怎么好意思看我蒙在鼓里？”
梁晋垂下眼眸，黑眼珠藏在浓密的睫毛下，林筑看不清他的神情。
梁晋好一会儿才带着一脸悠远的笑容，喟叹般地说：“我想过告诉你的，可是……可是每次去你家，就舍不得开口了。我挺喜欢你的，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他住在沐家的那些天，虽然提心吊胆，却是很久都没有过的惬意舒适。坦白的事情，也就一拖再拖，拖到现在这个不能收拾的地步。
真是……饮鸩止渴！
他舍不得林筑这个朋友，便也想一直逃避着失去这个朋友的风险。
认识的越久，他就越舍不得。
他一个人在异乡，认识了很多朋友，当中不泛志同道合的音乐人，可林筑是不一样的。
他不懂音乐，甚至没有助听器的时候根本听不见，可是并不妨碍林筑成为他的朋友。
他永远记得那张《图书馆》的话剧票，记得林筑的那张留言便签。哪怕到现在话剧票跟便签的纸张开始褪色，可他永远忘不了它们曾经在他最灰暗的时刻，给他涂抹上的缤纷五彩。
贪恋温柔、喜好安逸是人的本能。
所以，他明知道拖得越久，林筑发现真相的时候就会越生气，但每次去找林筑，之前打过无数次甚至能倒背如流的腹稿就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尤其是，林筑还那么讨厌酒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