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胜作祟造化弄人(1 / 2)
荣国府, 贾母院中。
宝玉躺在床上, 后脑勺枕着手心,呆呆看着帐顶上成排的万字云纹, 那日在雅舍的见闻就像蚊子变得仙鹤排云而起,忽上忽下。
“难不成是为了七夕百花宴?”永玙直截了当质问霍霖道。
霍霖白着张脸, 猛然抬头,也向黛玉所在方向望了一望。却只看见半扇关着的窗户。
“霍某不才,这宫宴确实收到了请帖。”霍霖略带遗憾地道。
“霍世子少年英才, 自然炙手可热。却不知, 是看上了哪家姑娘?”永玙见他眼神不老实, 语气更冷了三分。
霍霖眼神闪烁, 顾左右而言他道:“这雅舍确实是好地方, 只可惜被那些闲杂人等污浊了。”
疑心生暗鬼。大堂里现在就这么屈指可数的几个人。赵煦和少年书生,才将出了风头, 自然不是污浊人。
柱子一般呆立的宝玉便只能对号入座了。
宝玉不知霍霖和永玙在打什么机锋, 可是,他知道永玙对黛玉有非分之想。听着永玙谈及七夕百花宴, 宝玉便觉心悸,仿佛有什么本属于他的东西蓦地风流云散了。
宝玉嘴唇翕张, 刚想开口说句话, 身后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雅舍开门, 迎四方来客。人杰方地灵, 本就没什么污不污浊。倒是霍世子贵足, 小庙却装不下。”黛玉头戴纱笠, 漫步从楼上走下来。
霍霖闻声,猛地站起身,目光灼灼望向黛玉。
宝玉也跟着转头,到了嗓子眼的那声“林妹妹”却被别人抢了先。
“好妹妹,不是说好了看我唱戏吗?你怎么下来了?”永玙飞快从太师椅上弹起来,箭步迎上前,柔声道。
黛玉隔着纱笠瞪了永玙一眼。若不是,她知道他并非那等浪荡子,看见他这身打扮,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暧昧不明的话,早命人将他打出去了。
可是,霍霖和宝玉都在,黛玉只能默许了永玙这份逾矩的亲密。
果然,霍霖还能勉强掩饰住失望之情。宝玉却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颤抖着手,望住黛玉说不出话。
黛玉见状,知道霍霖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便不再理他,只转头冲宝玉道:“二哥哥,你怎地在这儿?我听说外祖母……”身子不适的话,不便当着人说出口,黛玉顿了顿,又道,“你既来了雅舍,想必是动了读书的心思。这位是赵煦赵公子,是杨先生的义弟,有大才。你在学问上,要是有什么不懂的,自可以向赵公子请教。”
焙茗在后面听见黛玉嘱咐宝玉读书,还说做学问的话,生怕宝玉忽然恼了,在外面闹将起来,回去他必得挨打,慌忙在背后扯住宝玉衣袖。
不成想,宝玉却一动不动,只由他扯着,看着黛玉的眼神,直勾勾的,像木头似的。
黛玉假装没看见,接着道:“便是玙哥哥,也是文武全才。”
“玙哥哥”三个字哧溜就钻进了永玙耳朵里了,眨眼间就窜过了奇经八脉,冲破任督,汇聚天灵,忽地在他眼里、心里、脑里炸开了花。
至于后来,黛玉又说了什么话,怎样让霍霖心灰意冷地离开,永玙全没听见。
同样全没听见的还有宝玉。
围府那段日子,是宝玉人生里除了黛玉离开后最灰暗的日子。好不容易,解了围,不等他高兴,家里又乱成了一锅粥。宝玉插不上嘴,也不愿管,避到梨香院去,想躲个清静。
可惜,梨香院更热闹。薛蟠张罗着仆人装车。大大小小十几辆马车在院子里一字儿摆开。薛姨妈进京时带来的那些箱笼都被搬上了车,眼瞅着就要出发。
宝玉忙追上去问,薛蟠正忙,没工夫搭理他,只回了句,他们薛家的老宅收拾好了,不日就搬进去。
宝玉急了,冲进宝钗房里就要寻人,被莺儿拦住了。
宝钗隔着门帘,和宝玉说了搬家的事。
“就连宝姐姐也要走了?姐姐妹妹们都离我而去,我还呆在这儿做什么?”宝玉喃喃自语地撞出门,浑浑噩噩在大街上乱走。
焙茗坠在宝玉身后,听他断断续续说什么“做和尚去”“做和尚去”,实在怕得慌,想起听人说起林家在折柳滩开的雅舍,最是清雅别致又有趣的去处,便扯着宝玉来了。
却不成想,更惹出了大祸。
“二爷,快起来,林姑娘来了。”袭人跌跌撞撞奔进屋子,扑到宝玉床前,唤道。
自打那日从雅舍回来,宝玉这般不吃不喝傻呆呆躺着已有两日,阖府上下都快急出病了。就连贾母,本就病着,竟急好了,挣扎着爬起来,审问焙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