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1 / 2）

“阿弥陀佛，静初，妳回来了。”

金光散去，四周是被修剪整齐的草木，檀香隐隐，花草茂盛却又不豔不媚。

看见比丘尼，众人纷纷合掌打招呼，然后目光不自觉地往她身后的人看去。

不是没见过美人，毕竟这女子也不是绝顶的那种，极品绝色的等级，她们大多出身高贵、养尊处优，从小被教养呵护得极好的大有人在，却没有一个像她这样…

怎么说呢…清丽脱俗，温婉秀气又不死板全然温柔的大家闺秀，就象是处在温与凉之间微妙分界线的清水，干净又不火不冰。

静初合掌一一回礼，好声好气的请人让路，带着徐离缓缓走过平实干净的小径，遇到的人越来越少，最后进入一个古朴的大院子里。

徐离乖乖低着头，不敢四处张望，一路上也任由那些人打量，反正都是女子，她今后也是其中一份子，太过紧张反而显得不合群。

院子很大，屋子也很大，不过看着都是古朴典雅，墙角有些破旧而已。而偌大院子内只有青草与几株颜色淡淡道花儿，还有一个在石道上扫着落叶的童女，看着不过七八岁，却是安静得很，只抬眼看了静初一眼，便又静静扫地，甚至对她身后的徐离完全不好奇，仿若未见。

静初领着她乖乖站在屋外，一语不发，也没找院子里洒扫的小童女通传，只是看着十分恭敬的样子。

徐离猜测大抵里头的便是住持一类的，便也跟着乖乖等着，不过许是一路逃亡紧张过头，这一站，她竟站失了神…

徐离是忠义侯府的嫡长女，自小被娇养着，也被教得知书达礼，可她从来就不懂为什么，祖母和两个叔叔都不喜欢她，也不喜欢她的爹娘。

这种不喜欢延续了下去，堂姊妹们也不喜欢她，甚至明明她侯府嫡女身份比她们要贵重，却还得受她们欺压指使。堂兄弟们不是讨厌她，就是对她有所图谋…她永远记得她即将及笄时，堂哥们对她下药…

如果不是父亲即时赶到，按律例她大抵就是被拖去浸猪笼的那个了。

她哭着问父亲为什么堂哥们连自己的妹妹都想玷污？她做错了什么？

…这样想来，似乎是从那之后父亲就变得越来越怪…

“忘尘。”

低沉而醇厚的声音却意外的锋利，犀利的刺破了回忆的泡泡，把困在里头的意识温柔有力的拉了出来。

“啊？”徐离晃了晃脑袋，瞳孔才重新聚焦…静初不知何时退到了外头，而一个穿着家常僧袍的比丘尼站在门口，看着她。

中年的她面容普通，却自有庄严与威仪，眉眼端和大气，一双比夜还深的眼似海，装下太多太多东西与时间，又轻易看透一切。

洒扫童女慢腾腾的拿着扫帚走到了比丘尼身旁，然后抬眼看着她。

“天啊！”童女陡然瞪大双眼，惊叫了一声，扫帚被惊到地上发出声响，童女惊恐的指着徐离…甚至颤抖着。

比丘尼低头看着她，没有任何不满与其他，“善恩，可休要无礼。”

她温和的告诉童女善恩。

善恩却没任何反应，只是一直指着徐离，张大了嘴，“她…她…”

比丘尼微微蹙眉，伸手到她面前，温厚的手掌覆上善恩的眼…手腕上的佛珠轻晃，金光一闪之后，善恩沉沉睡了过去，软倒的身体被比丘尼接住。

徐离又一次见到非常人的手段，却不象前次那样震惊得嘴巴能塞下颗鸭蛋，只是又有些不安的捏了捏自己的手背肉。

比丘尼看着门口轻唤，“静初。”

静初闻声快步进来，在比丘尼面前合掌垂头，“弟子在。”

“带善恩去休息下。”比丘尼把童女交给了静初，然后才仔仔细细打量着徐离。

徐离抿了抿唇，万分不安的站在那儿。

好半晌，她阖上眼，“罢了，进来吧。”

比丘尼率先走入屋内，徐离缓缓跟着。

屋内陈设简朴，价值来说唯有玉佛与金珠最为贵重，整间屋子都是令人心静的味道，却没有香炉在生香作用。

“我是清水庵的住持明道，”比丘尼坐下后自我介绍，“清水庵愿意接纳妳，便说明妳是个善人，不过…”

她抬眸看着站的笔直的徐离，“静初那孩子也许看不出来，可是我不一样…妳，心中有怨，有戾气…孩子，妳把清水庵视为一个暂居地，或者一个机会吗？”

猝不及防地被戳穿，徐离惊了下，看着她的眼委实没法说谎，她轮流捏着手指，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是…”

便是皇寺里头的比丘尼都没有这个住持的眼令人心惊！徐离暗想着。

“心清人静，上善若水。”住持直视着徐离的眼，温和沉着，“清水庵的清水是这个意思…孩子，妳懂吗？”

“我…”徐离本想辩，出来的却是泪，她哭得泣不成声，忍不住腿软跪了下去，“我只是不懂为什么…父亲母亲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堂哥要玷污我…该死的…该死的是我才对阿！是我阿！…为什么…”

“唉…”住持忍不住歎了一声，缓缓起身走到徐离面前，蹲了下来，把手腕上的紫檀木佛珠褪下，拉起徐离的手带了上去。

徐离一惊，虽不知这佛珠有何意涵，但单是清水庵主的配珠便已可见不凡，她还来不及推去，便被住持点住了眉心。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為人之所惡，故幾於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她低低念着，似是劝又似是告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