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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从镇上传来消息,来人点灯敲锣,从镇上一路奔到村子报丧,刘家祖父夜里去了。
一时鸡犬相吠,家家闹醒了点灯探头,“几时走的?”
“三更天走的。”
“走得可安详?”
“老人家倒没什么痛苦,睡梦里走的。”
阿雪那也听到了动静,陡然一惊猛坐起身,慢慢流了泪嗽咳几声,陆照阳抚着他后心顺气,将一声不吭的人抱到院子凳子上坐着,拦住绕了一圈的报丧人细细问询,报丧人一一说了,刘氏祖父走得安静,梦里没的,虽说走得突然了些,但刘林已有了数,如今院子里的几户人家帮他打点。
“我这不也是一个院子里的,就帮他跑跑路,通报一声。”
陆照阳谢他,回头蹲在阿雪面前,看他缩在凳子上张着手,陆照阳合指穿进压压手心叫软些:“听到了?刘哥爷爷去得安详,是他年纪到了,是要去的时候了。咱们待会收拾收拾,一道去送送,你跟他关系这般好,有什么忙便帮下,嗯?怕吗?”
阿雪摇头,哑着嗓子道:“不怕。”
陆照阳笑起来拍拍他:“那好,站起来穿衣服了。”
阿雪嗯了一声,使劲捏了把脸,搓了振作起来。
二人换了衣裳,便出门一路行至刘哥家,大门敞开,里头几户人家都不曾睡下,自点了昏惨惨一排光,撤了红纸裹了白的,像极了几世来的烛光,整个院子照得是里外通白,四爬四溅,如条黄泉不归路。那折腰老树先一步去了后便被挪走,只剩了半截木墩还掺着这昏惨白光站着。
二人迈步进去,碰见了刘哥,此时老人家已擦过身,梳了头,换了体面衣裳,安静地躺在床上,跟往常并无两样,见了他们来刘哥当即皱眉,怪上陆照阳:“你带了他来做什么?”
阿雪抢着道是自个想来再看一眼爷爷,他是全了我的心罢了,况且还能有事一道帮个忙。
刘哥瞪了陆照阳一眼,摇了头道:“我爷爷刚过了,屋子里晦气,你二人还是在外头坐坐罢,再说大家伙都在帮我,劳烦不到你们,这诸多杂乱,暂且也顾不得,乱哄哄一片也不好说。”
转头带了他们去外头院子,刘哥便要陆照阳先带了阿雪家去,阿雪听了忙说不回,又让陆照阳不要带自个回去。
刘哥劝说,道这才三更天,要忙至天亮,待了天亮,又是守灵,着人祭拜,择日入土为安,好一阵停不下来,“你是好意,想要帮我,我怎么不知?只是你素来体弱,近日又总是起早陪在我这一同照料,已是烦你劳多,你若病倒了便是我的罪过了,你倒是听话,赶紧家去好好歇歇。”
阿雪仍是不愿:“是我自个愿意要这般做,不关你事,我就你这么一位朋友,都不叫我帮你,我成什么人了?”
“你成什么人我倒不管,你看看你面色,吵醒了来至今还没缓过来吧?”
刘哥指着他道,见他恹恹神色,阿雪忙做出一副精神模样,可刘哥哪里信,打了眼色叫一旁不说话的陆照阳将人带走。
偏巧这会外头来了人,是要给刘哥爷爷送棺材来的,原是有副现成的,无人用,便给刘哥使,好过一时尴尬无处收殓。
刘哥不与他们说了,只点了头便往外走去,跟那送棺材来的伙计商谈。
陆照阳低头跟阿雪说话,阿雪见了里外的人进进出出,步履匆匆,多是手里拿了东西或是跟刘哥低头说话,而他们却是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干吧瞪着眼。
“回去罢。”
阿雪垂头慢吞吞拉小步子跟在陆照阳身后,不时回头看看,盼着刘哥将他们叫住,有什么帮不过来了,他们就能顶上用。
可刘哥只顾着商议那棺材的事,都不知二人何时走的,还被说道别人记挂你家来看看,你倒好连话也不说上几句,让人干等着,这会人都走了。
刘哥无奈笑笑不说话。
这面阿雪本还跟在陆照阳身后,因着垂头丧气帮不到忙越走越慢,远远落在后头慢慢挪动,一会站定了不走了。
陆照阳往前几步回过头叫他,阿雪跑了几步跟上,陆照阳侧身让他踩有月亮的地方,叮嘱他小心不要跌跤。
“瞧瞧你嘴,是不是能挂油瓶了?”
“油瓶?”阿雪抬手摸嘴,反应过来将嘴往下按,“没有。”
“还没有?”
“没有。”阿雪闷闷道。
陆照阳不逗他了,带了他往家赶去,进了门,紧地催促叫人脱鞋上床,阿雪趴在床上,才靠上去便觉得睡意上头,陆照阳刮他鼻子,道:“还说要留一夜帮忙,看你这般哪里撑得过去。”
说着捏捏阿雪鼻子,阿雪不堪其扰,推他作乱的手,推了两下忍不住哈欠,更是疲惫。
陆照阳跟他说睡罢,一面锁上了门,略略推开窗,不远田埂草丛蛰伏蛙类夏虫等物,鸣鸣哇哇传到他们家来,阿雪枕着这些声催着睡过去。
翌日大清早,阿雪便被拉起穿衣梳洗,闭眼头点点,一路歪着差点磕到井边,陆照阳摇头拉过他,任他软筋软骨没睡醒,歪倒在怀里,待拧了浸了井水的帕子,盖上他一脸,阿雪被冰过来,从帕子里抬眼看着陆照阳。
“醒了?”
“醒了。”
他们吃了点昨天留下的饭,略添了添肚子,往刘哥家去。
昨夜棺材说定,已将刘祖父安置,点了两大方烛,彻夜不熄。阿雪再见那些白纸灯笼,夜里看与白日里看到底是不一样的,具体说不出什么不同,人却是昨夜的人。
刘哥迎他们进来,二人给刘哥爷爷上了香,磕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