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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娘想自个必是厌极了那阿惠,也不知那阿惠吃错了什么药,那日淋了瓢泼大雨,将将入夜敲了她家的门。
这里里外外都知道她是什么人,哪有个正经人家的小娘子巴巴地谁也不带就上赶着来?
因此议论了好多天那日的情形,那雨趁着春衫将她整个身形都浇显了,一进了门又是哭诉一通,真娘虽气,却也做不出心狠赶人之事,怕这雨夜泥泞,山路湿滑,出了什么事不好交代,便吩咐人暂且留了她一夜,安排在别苑,离邹郎君的院子极远。
这阿惠到是乖乖应了,第二日真娘吩咐人叫吃过早饭便将人打发了,不想贴身婢子回来慌慌张张道说早起就没见到人,不会自个下山去了罢!
“里外都找过了?”
“都找过了,都说没见到人。”
真娘想了想,涌出一想法,当即带了人直往邹郎君住处,还未进屋,便拦住一人指着汤碗里的药厉声道:“这是什么?”
那仆役端着药抖抖索索,还未说话就忙跪下求饶,真娘便知她这好兄长说得好听再也不吃这些药了,不曾想这院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满了个透实,一点也不叫她知道!
“好好好!”真娘连叹三声,嘱咐道:“叫他们都给我在外跪着!不到时辰不准起来!”
一声吩咐下去,一院子拉拉杂杂跪满了人。
真娘平复几下,贴身婢子上前替她打开门,扑面一阵香气,这里头红绡帐暖,正睡卧春榻呢!
婢子小声惊呼,忙举了团扇挡住真娘的眼,省得脏污了,低声骂道:“这阿惠可真叫没眼了!竟——!”气羞了满脸,不愿多瞧那靡靡交叠的身子,更是为了真娘不值,好心收留阿惠,她竟作出这等下流之事,不是白眼狼是什么!
“娘子,咱们回去罢!”
真娘摇头,叫人守着门,不准人出去也不准人往里进来,吩咐打桶水,道:“浇,给我浇醒了。”
婢子舀着水,犹犹豫豫,虽说如今是了春,可这山上的水却还寒冻着,若一盆浇下去可不着凉了?
“这郎君也要……?”
真娘道自然。
婢子没法,只好一瓢浇了两人。
邹郎君美梦未醒,突兀受了冷水,脾性暴躁当下刮了婢子一脸,踹到在地。
真娘冷笑一声,索性自个来,邹郎君见妹妹几瓢水不停,那阿惠惊醒尖叫起来,正四处躲着。
邹郎君晨起头疼欲裂,一面应付真娘一面厌烦阿惠在榻上乱躲,将她扔下了床,此刻没法躲了,真娘提起桶由上至下浇了阿惠满头,阿惠冷得尖叫,伏在床下冻得颤颤,叫郎君救我。
真娘甩了桶,坐至一边冷眼瞧了会这好热闹的场景,邹郎君只略宽慰了几句阿惠,后来叫哭得烦得不行,一言不发起来。
“好兄长,难为你雨夜还暗度陈仓一度春宵,可过得欢愉?”
邹郎君瞥了眼脚边含眉哭泣的阿惠,虽说模样可怜了些,但他知晓真娘不喜,也不说什么软话了,只道是片刻的消遣,如何犯得这么大气?
真娘也知自个不必犯如此大气,可她真正气的是他阳奉阴违,是他不顾惜自个身体还要吃那药图个一时痛快!
“阿兄真以为我是为了这女人跟您置气?”真娘冷笑,阿惠将身体蜷得更紧,“可却不是,您愿意和谁一道是您的事,我又如何管得?不过是劝说几句,可别吃了那些糊涂药身子坏了,将来可就不好说了。”
“你咒我?”邹郎君脸色一变。
真娘讥唇反驳:“哪敢呢!”
邹郎君软和道:“我不过是觉得烦闷罢了,不知要待多久,因此糊涂了才想吃那些,下次再也不敢……”
说至此邹郎君一哆嗦,冷得打了喷嚏,真娘一时撇嘴,邹郎君随爬而上:“你瞧我衣裳都还湿的,就为了你开心,你泼我那几下也该消气了,倘若我因此病了,你这心里又过不去了。”
真娘面有松动,邹郎君再三发誓说日后再也不吃那些药了,一边发誓一边抖着,真娘到底不狠心,叹了口气,暂且按下不发作,此刻早晨发得一通气叫心口闷痛,唤起婢子回房去了。
邹郎君抹了一把汗,好歹将人稳住了,倘若因他生了病,可就得不偿失,不用人劝说他自个投井权当谢罪了。
阿惠低头跪在地上,没叫她她不敢起,这邹郎君也像是忘了她,反而叫人进来服侍,不想门外人道院子里的人都叫娘子罚跪了,不到时辰不敢起来。
邹郎君听此发了一通脾气,叫随便哪里,一定要人来伺候,说着自个换下湿透的衣裳,半点也不管阿惠。
阿惠冷得发颤,心里也冷得发颤,有把小刀左右将面颊刻了两个字,火辣辣得疼。
过会伺候洗漱的人鱼贯而入,阿惠只赶得及抱住臂膀环住,那裙裙经过阿惠边上,不作停留,都穿了极秀净的鞋,有人收拾起来那床榻,轻轻将阿惠的绣花鞋踢至一边,扫净了踏脚,又有一人夹着熏片一层层里外香透了。
她的鞋滚到了身边,阿惠盯了半晌也没动。
此时有个婢子粗手笨脚扣不上衣带,邹郎君拧了好几次眉,厌烦叫她下去,领头的正要上前,不想阿惠却站了起来,几乎赤身裸体目不斜视从这些人面前走过,几个年纪小的惊目瞠舌,当下低下头不知往哪里瞧。
邹郎君闻到一股香味,回头看她:“你还没走?”
阿惠贴着邹郎君的背低眉顺眼替他扣上,这才道:“郎君没叫奴走。”
“你倒是乖巧。”
邹郎君撇眼瞧她这欲显不显的衣,到很贴他的眼,赏了个够,阿惠浑然不在意,伸手从托盘上拿了两条玉佩,不知该选哪个,而那捧着托盘的小丫头惊骇不已,吓红了脸,邹郎君一阵好笑,道:“这点事做不好,便去后院省得碍眼。”
那小丫头当即跪下求饶,阿惠选了其中一条替他穿上,因挪动了位置,正好那小丫头跪倒在了阿惠脚边,外头看了以为是跟阿惠求饶。
邹郎君闭眼挥挥手,就有人带了那小丫头下去。
阿惠低头笑了,邹郎君突然凑近了闻她疑惑道:“怎么昨夜你身上的香到现在还有?”
说着又顺着闻了几下,方浸了冷水这会愈加浓郁起来,勾得这邹郎君心魂荡漾,闻了又闻。
那些个婢子见此低头退下,只剩他二人在这房里。
阿惠道:“兴许是沾了什么罢?就变成这模样了,洗也洗不掉。”
她抬眉含笑望着邹郎君:“您再闻闻我可骗你没?这闻着不好?”
“好,自然是好。”
邹郎君笑道,俯首埋于她肩窝,道:“本想叫你即刻家去,可却这一闻却是不想了,不若你留个几日,待我闻厌了再回罢。”
“真的?”阿惠心里一动,压着声音道:“奴不走,只要郎君一刻没厌了奴,郎君怎样都可。”
“哦?”
邹郎君不当回事,叫了人来给阿惠送换洗的衣裳。
如此阿惠便在邹家住下了,到真应了邹郎君的话,只要他不开口,阿惠便能在这长久住下去。
东娘子来寻,说阿惠日日叨扰了,是他们的罪过,不敢如此放任了人一住便是好几日。可也不知阿惠怎么搪塞过去,偏是不回去,东娘子次次来次次空手而归,真娘见了觉得这做阿姐的可怜,倒像是她也有个不省心的兄长。
这些时日真娘懒怠在家中待,春雨下得叫人烦闷,书也看不大进,因此叫人拉了车到外头去,道:“来了这么久到还未好好看过,待走了必是不回来了,不若趁此外头走走瞧瞧。”
这日方散了云,走不多时却又下起了雨,田埂早被下得处处泥泞,一时车轮陷进去怎么也拔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