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睿晟(1 / 2)
王总管来到大理寺天牢已是深夜。
天牢寂静,从窗边吹拂进来的风,掀动着火把,火光明明灭灭,王总管迎着火光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木板上躺着的柳言之。
“二皇子,皇上召见,还请和老奴走一趟吧。”
柳言之一直在等着宫里来人,根本不曾入睡,闻言从木板上起身,躬身做礼,“有劳公公了。”
他青衫破损,长发披散,脸上沾满血污,只一双眼不动声色,沉静如潭,王总管皱皱眉,将要换的侍卫服递过去,等柳言之乔装好,又递了块锦帕过去,想着自个儿与侄儿李晓的命也许会在他手头,忍不住说了一句:“皇上喜净,二皇子该注意些。”
是提醒,也是示好。柳言之看了他一眼,接过擦了擦脸。
和王总管来的只有一个侍卫,王总管提前买通了城门守卫,三个人无声无息穿过宫门,抵达皇帝寝宫。
寝宫内灯火不甚明亮,柳承均躺在榻上,目光灼灼的盯着柳言之。王总管见此,合上寝殿门,候在外头把风。
“父皇。”僵持片刻,柳言之先开了口,跪下请安。
柳承均微眯起眼睛,打量他这个唯二仅存的儿子,用锦帕擦过,柳言之脸上的血污已然干净了,又换了衣裳,除却一些外露的淤青伤口,气质卓然,几乎看不出与平常有何不同。
对于柳言之,柳承均并谈不上讨厌,当然,也说不上喜欢。舒家在朝势力庞大,他一直心存忌惮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柳言之性格温和安静,兼之知书达礼,若是生在平常人家,必是受尽宠爱,可他偏偏生在了帝王家。
帝王无情,柳言之无用的慈悲温和,根本毫无用处,故而,他从未将他纳入皇位继承人人选考虑之列,也因此,他对他少有关心。
就连这次宫中大变,他也未曾顾及他半分,若非柳睿晟将他的十几个兄弟屠戮了个干净,他恐怕也不会想起他还有个儿子,特别是柳言之叫人带的那两句话,警醒惊骇得不似出于柳言之之口。
“起来罢。”柳承均眼中精光闪烁,依旧紧盯着柳言之,不放过他面上一丝一毫表情,略抬了抬手,“言儿,过来。”
言儿,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叫他。
柳言之自小便知自己不讨柳承均喜爱,故而与他并不亲近,平日除却请安,他与柳承均言谈不过三句。
柳言之起身,看着榻上的柳承均,昏暗灯光也掩不住他面色蜡黄,精神倾颓,显然已是病入膏肓。他记得,上一世,在柳睿晟登基前夜,柳承均便薨了,算算时日,刚好在七日之后。
以柳承均的聪明,恐怕已经猜出了他叫李晓传话,其实并非是传给王总管,而是传给他的,只是,他拿不准柳承均是何意思。
柳言之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绪,挪步过去,方行至床榻边,忽的听到柳承均说,“言儿,你想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吗?”
柳言之抬头,柳承均面露慈色,可是眼睛却死死盯着他,目光混浊复杂,叫人看不清楚里头的东西。
还在怕他夺了那个位置么?柳言之忽然有些想笑,舒家已灭,母妃已死,他的父皇啊,到此刻,还是不肯对他公平一分。
“父皇觉得,儿臣适合那个位置?”
柳承均皱了下眉,那柳言之叫人传话是何意?不是知晓他对柳睿晟不满,想要让他传位给他么?
“皇位儿臣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儿臣想要的,只有自由。”和复仇,后面半句话柳言之没说,“这个皇宫困了儿臣太久了。”
柳承均难得惊诧,不要皇位,不要权势富贵,只要一个虚无缥缈的自由?
“生在皇家并非儿臣之愿,舒家是错是对,儿臣无法断论,但舒家三代辅佐朝庭,母妃对父皇体贴入微,服侍父皇二十余载,无功劳亦有苦劳,儿臣恳请父皇看在以往情分,还儿臣一个自由身。”
他顿了顿,“若是父皇觉着情分单薄,不足以帮儿臣,那么,如儿臣能如父皇所愿,叫柳睿晟坐皇位也坐的不踏实呢?”
对上柳言之洞察清明的目光,柳承均面色一沉,柳言之却似没看见般,抬首看了一眼寝殿周围。
柳承均好淫逸,寝殿装点莫不奢华,原是为享受,到头来,却成为了囚禁他的金丝笼,以柳承均刚愎自用的性格,哪里能忍受。
柳睿晟杀兄杀弟杀臣逼宫,柳承均对他厌恶至极,想让他把皇位传给柳睿晟,必是千百个不乐意,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迟迟不肯下诏书。
可叹的是,哪怕柳睿晟如此大逆不道,哪怕皇室只剩下了他和柳睿晟,柳承均也从未想过将皇位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