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1 / 2)
柳言之一睁开眼睛,还未看清周围,鼻息间便漫上一股并不陌生的腐臭气息,混杂着鲜血的腥味,还有,浓郁得散不开的腐烂味。
身形禁不住微微一僵,手指紧紧抓住身下的干草,干脆的草根弯曲,棱角刺痛掌心,紧绷的指腹肌肉苍白如雪,乱发之下,一双桃花眸难以置信地瞪大。
四周光线很幽暗,看得不甚清晰,几缕淡淡地月光从狭窄的窗户罅隙间照射进来,洒落了一地。
潮湿的空气裹挟着一股浸人刺骨的寒意,在这一方天地,像是笼罩了一层又一层的冰雪,冷得没有尽头。
柳言之怔怔地躺着,许久,抵着身下的木板吃力地坐起来,果不其然看到了根根粗大的大牢铁柱子,上面锈迹斑斑,昭示着它们存在年代的久远。
“大理寺天牢……么。”
苍白的嘴角扯起,柳言之抬起一手盖着眼睛笑得讽刺又苍凉。
只是,他刚笑了两声,胸腔就像是被滚烫烙铁刺穿,疼痛一下子如梦初醒拢了过来,让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干涩的喉咙发出短促的咳嗽,几丝鲜血从唇角滑下,染红了唇角和身上血迹斑驳的青衫。
他几乎都快忘了,这个时候他在牢中关了七日,狱中酷刑早在他身上实行了个遍,身上已无一处是完好,甚至有些伤口已经开始溃烂腐败,加之之前本就风寒未愈,他的嗓子早已干涩犹如枯裂的地皮。
柳言之艰涩地滚动一下喉咙,就这一下也像是咽下一个火球,嗓子灼烧的感觉让他头皮发紧。
怎么会?
怎么偏偏回到了这个时候呢?
他怎么都忘不了,上一辈子,他正是在这里开始了人生最悲惨的时日,家族坍塌,母妃惨死,他一夜之间变成了阶下囚,剥皮抽骨,任人宰割,宛如最卑贱的蝼蚁,生不如死。
而这一切,都是拜他亲舅舅所赐。
“舒亦封……”
柳言之捂着喉咙,从胸腔里逼出两声充满仇恨的咳嗽。
他早该明白的,身处皇家,哪有什么独善其身可言?他不争不抢,可不代表别人,不夺不占。
柳言之并非愚钝,从他明事理开始,他就知道母族舒家是京城望族,祖上三代文臣,辅佐柳真皇帝,虽然因为柳真国一向以武为尊,从未到位极人臣的地步,但是地位势力不比任何一位皇族低,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二十年前,舒家辅佐柳言之父皇柳承钧登位,后又将长女送入宫中伴圣驾,荣宠不衰,风光一时无两,朝堂之上,无人不礼让三分。加之,后宫女子,母凭子贵,他的出生,更是将这种风光推到了顶峰,隐隐有与太子争锋之势。
舒家本就势力庞大,又有了他这个皇子,无论是后宫还是朝堂,都感觉到了威胁,开始蠢蠢欲动起来,这些年来舒家明里暗里遇到了不少波折。
好在舒家家底殷厚,波涛暗涌之间,尚伤不及根本,母妃又是性子娴静的,时常嘱咐舒家人低调行事,让父皇心虽有不满,但也找不到甚么理由明面上发作。
可是,千提防万小心,他和母妃还是漏算了人心的莫测。
舒家除了母妃之外,还有一嫡出长子舒亦封,是大夫人所生,比母妃小七岁。
大夫人向来厌恶母妃,若非舒亦封是男儿身,当年送入宫的,绝非是母妃。当年,大夫人入府七年,胎腹始终不见动静,舒家长辈便逼着舒老爷子娶了二房,生下了母妃。虽然不是儿子,但总比断去舒家香火来得强。
大夫人因此,倍受冷落,直到舒亦封出生。自柳言之记事始,大夫人不曾对母妃和颜悦色过一回。倒是舒亦封,与母妃颇为亲近,还时常替母妃说好话。柳言之以为,舒亦封比他的娘亲大夫人好。
可是,当他被柳睿晟送到舒亦封面前,才得知,这一切,都是拜舒亦封所赐。
舒亦封表面温和亲切,实则心里恨透了他和母妃,在暗地里和四皇子宁王柳睿晟勾结,帮其夺取太子之位,事成之后,让柳睿晟将柳言之母子交给他处理。
舒亦封是舒家嫡长子,能调动舒家大半势力,有了他的帮助,柳睿晟很快就将太子拉了下来。
彼时,柳言之正下江南处理水患,归来时,皇城易主,舒家也已改头换面。他的母妃被柳睿晟送给舒亦封,不堪□□,不到三日,便悬梁自尽。
柳言之重返的时刻,正是在他被关进大理寺天牢的第七日,即将要被送去给舒亦封的时候。
他因为治理水患,回来得晚,舒亦封有事未在京城,柳睿晟便将他关进大理寺天牢里,等舒亦封回来,再送去给他。
柳言之一拳打在木板上,因为太过用力,小指指骨骤然断裂,可是他像是没有感觉般,手指不断收紧,直掐得掌心鲜血淋漓。
怎么甘心!
重来一世,怎么可能还要经历这样的命运!
他柳言之,就算是死,就算是拼得鱼死网破,也绝不要再一次像上一世一般,生不如死,日日不得安宁!
“你,有什么条件?”
柳言之一字一字开口,一边用袖子抹去唇边涌出的血迹,声音沙哑,微不可闻,在空无一人的天牢里,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不过,柳言之知道,他不是,那个东西,一定听得到他说的话。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他脑中就响起了只听过两次,却让他忘也忘不掉的声音。
“我说过,你会主动求我。”
这种声音柳言之从没听过,冰冷的,没有任何情绪,每一个字顿挫得当,透着一种特殊的规律感。
“所以,条件。”柳言之不想和它废话。
冰冷的声音沉默了片刻,却不正面回答,“不急,等你完成了你想要的,我们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