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病(1 / 2)
回到府上,甫怀之就遣人去请宫中的窦太医来。
窦太医是太医院的元老,虽不是甫怀之的人手,但经过两朝天子两朝臣,最是明白分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窦太医在阿笙的脑袋上按了按,又令阿笙张嘴观之舌苔,思索片刻,他摩挲自己花白的胡子道:“甫大人,下官并不精通痴症,不敢多加妄言。倒是有位民间老友,是此中高手,大人不妨请他来看看。”
“哦?他叫什么?人在何处?”
“他名唤李山景,就住在城东康乐坊。平日喜好研究些奇病怪病,说不准会有好法子。”
李山景和窦太医是同年生,比窦太医晚拜入师门两年,是窦太医师伯的最小弟子,按关系两人要互叫一声师兄弟。
此人脾气甚大,从不懂曲意逢迎,对医术却是极其认真,对病人也很是仁者父母心,常不计报酬为人医病。彼时窦太医刚刚入朝为医官,师父多番叮嘱他,万万不可让这个师弟与他一道,怕他要被吃人的官场磋磨死。
窦太医一直谨遵师父教诲,对李山景多有照拂,这次向甫怀之举荐自己的师弟,实在也是万般无奈之举。
大缙是北人骑兵入主中原建国的,自缙熙宗时才开始起用汉人,当今圣上缙章宗最是尊崇汉文化,平日便喜欢和臣子一起饮酒作诗,甚至鼓励缙汉通婚,现下民间虽尚有矛盾,但着实融合不少。
只是老派缙贵族仍旧看不起汉人,还时有侵占汉人良田、铺子的事,朝堂上多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山景的医馆前些日子便被位大缙亲王的孙子占下了,说此处风水好,他要开个酒楼。李山景犯了倔脾气,与人争斗,差点被人打死。
窦太医不过是个六品院判,对此无能为力。眼下甫怀之找他来医人,他便举了自己师弟来。
一是李山景确实很有治些非同寻常病的本事,二是窦太医知道眼前这个年纪不大总和和气气的甫大人,虽身居秘书监算个闲职,却是掌了当今朝堂半分天下在他一人手中。要是能求他个好,李山景的事就根本不算个事。
“康乐坊?”甫怀之道,“听闻巴颜图前几日在那边闹了事,还砸了不少铺子。”
“下官亦有耳闻。”窦太医拱手。
甫怀之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窦太医知道甫怀之明白自己的意思,这话撂这里便算妥了,他是应了这笔人情买卖。窦太医转身告辞,想着要赶紧去师弟那处,需提点他几句。
这些话里有话的试探都发生在阿笙耳边,但她是不懂的,也不感兴趣,小傻子只捧着拨浪鼓不错眼的乐呵。
明春的事在前,甫怀之便交代刘风去寻个稍有年纪的婆子来给阿笙,最好是当过奶妈,知道怎么照顾孩子。
刘风速度很快,当晚便寻来个不到四十的婆子,人称柳妈,身宽体胖,做过几年奶娘。柳妈年轻时便守了寡,独自拉扯大一双儿子,大缙这些年与北面胡孟多有摩擦,南面和南人也纷争不断,大的刚成亲便被征兵上了战场,小的没多久也去了。
留下一个怀着孕的儿媳,娘俩相依为命没多久,媳妇儿难产一尸两命走了。
刘风知道甫怀之的脾气,最喜欢用这种无牵无挂的人。
果不其然,甫怀之问了两句,略满意。当下便让人带着她去找阿笙,嘱咐她给那小傻子先洗个澡。
柳妈刚失了儿媳和孙子,两个儿子一年到头稍不回半句话,端是生死未卜。她为了生计出来做活,本是强打精神,但见了阿笙窝在一袭长袍中,乖乖坐在那里摆弄孩子玩的拨浪鼓,柳妈心里头软了一下。
小姑娘一瞅就知道不正常,可怜见的。
“小姐,”柳妈小声叫她,“奴带你去洗漱。”
阿笙没有抬头,她手指在拨浪鼓上摸来划去,轻轻摇一摇,小鼓发出接连不断的声响,阿笙抿嘴笑了。
柳妈进来时听刘风简单说了几句,姑娘脑子不大好,不怎么理人。但具体照顾的忌讳事项,却一句没提,柳妈只好自己摸索。
她托着阿笙的手臂带她起来,小姑娘跟着就走,也不闹。
等人带到了耳房,柳妈试探着要拿走她手中的拨浪鼓。
“一会儿再玩好不好?”
出乎她的意料,阿笙一点都没有反抗,只是一直看着拨浪鼓,眼中露出几分浅淡的不舍来。
本以为照顾痴儿是个累活,大户人家养的正常孩子都娇气的很,痴儿怕是更加麻烦,哪成想竟是这么乖的一个小姑娘。
柳妈不知道阿笙的身份,看着年龄,只当她是刚刚那位官老爷的妹子。
阿笙手里从来护不住东西,只有吃食和衣物是夺不走的,夺走了就要受苦,因此她记得死命要将之占住不放。而其它的东西,抱紧了倒会让她挨打。
拨浪鼓一被拿走,阿笙便以为这漂亮的小东西是到时候与她分离了,她心中有那么丁点难过,很快又沦为了麻木。
洗好了澡,柳妈犯了难,她这才意识到忘记阿笙的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