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2 / 2）

染七被篝火照得通红的脸上现出一点惊喜，扭头盯着白焰：“我二师兄也是江浙人！难怪你也这么好，明明差点被我伤到还要帮我。”

白焰觉得这个逻辑有点好笑，也任由那一点笑从心间蔓延到了脸上。

也许是此时心里比较放松，也许是熊熊篝火烤的自己整个人都软软的，一时大意心里正在想的话就从唇间溜了出来：“二师兄吗？那你呢，沙师弟吗？”

话一出口，白焰自己也吃惊了一下——好不礼貌。

好在染七只是愣了一下，并没有反应过来，接着便倒豆子一样说起来：“我师父不是掌门，是掌门的同门师弟，符修大家洛见微。我喜欢符道，主要是跟着洛师父在修习。他只我这么一个徒弟，我就和师兄师姐一起排，算是第三，但他们都叫我小七。我的名字还是掌门取的——我是孤儿，掌门捡到我那天正是七月初七，本来掌门想叫我七七，又觉得太女孩子，说‘染’和‘柒’长得像，就叫染七了。”

白焰心里又是一惊，暗暗想道：“他连是孤儿的事情都能这么坦然地说出来，我家那些烂事我是万不能这样对别人讲的。”

白焰从小有太多地方和别人不一样，俗话说前三十年看父敬子——他年纪太小，还没有人问过白焰是谁，白焰怎么样，人们只会问，白焰是谁家的少年，是哪个人的儿子。

而对于白焰来说，这些都是不可说之事，每件事都是心里的一道伤口，一道一道又一道，堪堪把小少年的心划得七零八落。他只能憋着，把自己隐藏在深深的阴影里，假装和别人一样，被别人拆穿假装不下去的时候，就假装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

白焰把翘着的二郎腿换腿倒腾了一下，心里莫名有点酸楚，摸摸鼻子问道：“那你是从小在与穹山长大的了？怎么你不是大师兄？”

染七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道：“大师姐在与穹山修炼已经几十年了！二师兄只比我大一岁，来山上也只有两年，但掌门说，他和二师兄的爹娘早在他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有约定，以后要收他为徒，所以应该是我师兄。二师兄剑术又好，对我也很好，我就同意啦。”

白焰出自商贾世家，虽然年纪不大，对人情一事也见得多了，心想：“敢情这人是靠走后门排到前边去的。”这想法像一粒种子钻进了春天的泥土里，兀自发了芽，让白焰对这个没见过的人有了那么一丁点的想法。

白焰想了想，问：“那颜掌门一共有几个徒弟？还收新的吗？”

染七道：“两个——只有大师姐和二师兄。颜掌门收不收徒弟说不好，哎，如果你想留在仙穹派，我可以求师父收你做徒弟，师父人很好，我使劲求肯定会同意的。”说着，染七的脸上燃起喜悦之色，好像真的已经认白焰做了师弟一般。

染七又自己叽叽喳喳说了许多与穹山的事情，什么师父每天为弟子们的修习发愁，二师兄特别会照顾人，其他修习的弟子都要叫师兄师姐和自己师叔，如果白焰去了也能直接当师叔等等。

在染七的世界里，好像与穹山没有一处不好，大师姐生气时候的责骂也好，夫子们正儿八经的授课也好，山上自由自在的鸟儿也好，连泉水泠泠的声音也是那么好。

直到把自己说困了，染七灭了篝火靠在树上，不多时就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白焰躺在夜空之下，丝毫没有睡意，就干脆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熠熠生辉的星河。少年回想着染七白天说过的话，在心里暗暗勾画出一副与穹山的模样。

那是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吧。

至少那个叫做颜晔的掌门，好像是个不太一样的人。他说妖和人没什么不一样，为了驱散镇子上的邪祟还亲自跑过去，连字也写得那么好看，而且……心思也很机巧。想着想着，白焰就睡着了。

再一睁眼，天已经蒙蒙亮。初春温暖而不炽烈的朝阳升起在山林间的薄雾之上，驱散了夜间的寒气。林间的树木已经开始纷纷吐露嫩芽，深深浅浅的绿在视野里无尽地蔓延。大地醒来，万物初盛。

染七已经醒了，愣愣地看着白焰，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焰看着他呆愣的眼神，有点莫名心虚，碰碰他的衣袖：“看我干嘛，没歇好么？我们早点启程吧。”

没想到染七整个人都僵住了一下，又愣了一下，才慢慢开口：“好，我也休息好了，我们现在就走吧。”

染七有些无精打采，一反昨天滔滔不绝的模样。白焰自己也没休息好，心里隐隐的兴奋吊着整个人，反而都有些迷离了。

两个人御剑的速度却不慢，不多时就到了与穹山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