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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元歪起眉眼,吃了酸东西似的问,“说啥呢?”
豆蔻字正腔圆地说,“我问你她们是什么氏?”
刘元还是没懂。王爷懂了,心里直抽抽。人话都说不齐整,还想当他的王妃!他给刘元传个音:“她问你她们姓什么。”
刘元眉心狠狠一抖,回道:“王氏,柳氏,吴氏,颜氏。”
豆蔻一听没有林氏,立刻放了心,老三老四地说:“让她们好生服侍王爷,不要相信克不克的鬼话。”她放下踮起的脚跟,回狗屋睡觉去了。
刘元望着她蹒跚的背影,转身就加油添醋,自我发挥了一通,“王爷,豆氏好像很难过,魂儿都丢了。眼泪汪汪的。”
霍东宸握着茶杯没动,没什么表情。过了一会,忽然扫了兴似的把杯子一搁,淡淡地说:“都回去吧。”犹如兜头泼了盆冷水,把好容易热乎起来的气氛给泼凉了。
四妾迅速敛了神态,规规矩矩行礼告退。既如释重负,又怅然若失。
王爷迈出门槛儿,往西边屋里去了。不理任何人。
刘元跟进去伺候,壮着胆儿进谏一句,“王爷,要不要去瞧瞧豆氏?”
霍东宸顿步,冲他一瞥,“不要自作聪明。”
“是。小的知罪了。”
“都下去。”他斥退管家和提灯的小厮,独自进了屋……
此时,豆蔻躺在棺材小床上,奄奄一息闹起了病。全身被一把烈火煎着。水分都烘干了。恍恍惚惚间起了一大堆幻觉。她感觉自己被人种在了沙漠里,快干死了,疯了一样渴望下雨。哪怕下几滴,稍微滋润滋润她也行。可是雨怎么也落不下来。她凝的甘露也扑不了火,难受极了。
忽然她又到了天宫,站在仙帝面前哭鼻子,“要是不给我喝水,这劳什子恩我就不报了。我回绝仙谷做妖精。”
仙帝一脸的笑,“撑住啊,豆豆,你马上要有大神通了。”
“神通?”
“就是那股邪力哦。”仙帝慈爱地说,“你当初吃的我儿那块肉,中了魔界的‘噬灵’,是一种能改变仙体的邪毒。正常的仙人中毒后会异化成魔,而你却能与其相克,蜕出了一具变异的仙体。你这先天的大神通不修炼也能降魔。朕以后要指望你哦。”
“我会有什么神通?”
“天机不可泄漏,哈哈哈。”
豆蔻露出头疼的表情。她只记得那块肉像冻过的火腿一样,咬起来暄暄的,很有嚼劲儿。
这能给她神通?
仙帝朗笑几声,站起来要走。
豆蔻急忙拦住他,“别走,给我一碗水喝,渴得要老命啦。”
“莫急。你把头伸到南窗外,张嘴等着。朕命龙王去降雨,给你灌溉灌溉。”
“陛下让龙王快来。”豆蔻神智不清地想,我对仙帝如此放肆,居然没被打嘴巴子?
不一会儿,她听到半空滚雷,狂风大作。大雨如天洪般瓢泼下来。
豆蔻来了一股殊死的力气。扑通滚下床,爬到南窗边,把脑袋探了出去。凉凉的雨点落在了她面孔上。她成了一条缺水的鱼,嘴巴一张一合,贪婪地咂着天水。
起火的内脏被清凉的雨水一淬,舒服得冒了烟。她闭着眼,像小猪一样哼哼。直到把自己喝畅了,才卸了力气挂在窗户上。头脸都湿透了。回廊的宫灯照过来,使她像个要出洞的水鬼。
天地间一片幽暗。松柏、花树、假山都融在了潮湿的浑沌里。
不知何时,她朦胧间觉得自己被人拖了出去。接着是一阵极不舒适的颠簸,几乎颠掉了她的脑袋。然后,她进了个干燥的地方。
雨声好像变远了。一只手伸过来,在她的脸上粗鲁又凶残地擦拭着。
擦个脸跟剥皮似的。
她烧得太重了,烧得满脑子浓烟。睡不沉又醒不来。意识都成了残碎的,迷迷糊糊,十分煎熬。
不一会儿,有人凑她耳边问,“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声音游丝一般直往她脑子里钻。豆蔻好久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恩公那厮么?趁她发烧来套话了,真是阴险狡诈。。
她蓄了半天力,喉咙里呻|吟了一句:“我是……”
那声音温柔地诱哄道,“……是谁?”
她断断续续地说,“是你姑……奶奶。”说完,虚弱地咳了声笑,死猪不怕开水烫地睡了过去。
霍东宸的脸一黑,差点把她甩雨里去。他的杀气都顶上了膛,可最终硬是没能发作出来。
他想,这家伙是吃醋了,在跟他犟。他不过喊了几个妾来吃饭,她就往死里作践自己。“一见钟情、芳心暗许”,就能这样急吼吼地争宠?丢人的东西!发了烧还挂窗上淋雨,演苦肉计呢。
以为这样本王就会被你打动?
想得美。
他蓦然想起那声“好哥哥”,心里又来了千般万种的滋味。她在灯下昏睡,一身弱骨,纤秀单薄,好像没个二两重,让他想起幽兰、淡烟、初雪这类极易逝去的东西。
他心里有点烦起来,把头转向了窗外。
昏蒙的檐灯下,夜雨粉细粉细的。已没了刚才的滂沱之势。
他独自坐在这寂寥的湿夜里,默默出起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