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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后,余天胤状况不太好。
似乎风浪里一场帅耍出祸了,浑身僵得不能动。晚饭一口没吃。这场大雨浇下来,把连日积在地表的暑气淬散了,入了夜十分清凉。
对她来说,舒服得想打滚。他就不行了。感觉阴气入体,好像到了阴间。
入睡前,莲宝看他裹着一条八斤重的大棉被坐在榻上。
“余叔,你不要紧吧?”她关心他一句。
他有气无力地说,“你去后面睡觉。明日早点起来替我收尸。”
“不会的。”她没心没肺地说,“别死啊,连棺材也没有咋收尸。熬几天就好啦。”打着哈欠走了。刚踱了几步,天上劈了一道狰狞的闪电。
惊雷滚落下来。雨刚小了一会儿又强势回归,满世界只听到水流哗哗声。
几个仆人生怕主子受惊,都聚到前堂来了。一时,搞得像临终告别的样子。
余天胤没好气地说,“回去吧。都围着做甚,急着给我送终?”一句话把仆人们都吓跪了,沈安为难地瞧了莲宝一眼。“放心吧。我守这儿,有情况我就大声喊。”她说。大伙儿这才有了主心骨似的,默默地离开了。
雷和雨都疯狂起来。
莲宝惊恐地坐他旁边。闪电一来就忙着捂耳朵,吓得直抽搐。根本没空安慰病人。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看了很久。
忽然,一头栽下了竹榻,把椅子也带翻了。他倒在地上,仿佛一条搁浅的大鲨鱼。浑身在打挺痉挛。
“诶哟诶呦,怎么了?”她去扶他,触手的感觉像摸到了冰雕。冷极了。
她把人往榻上拖。他像铁铸的,重得让人绝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搬不动。莲宝大声喊人,声音却被雷声绞碎了。
她想冲出去喊,余天胤瑟缩着一咳,咳出个黑漆漆的大血块子。像把胃呕了出来。
口中气息像烧焦的塑料,十分难闻。
莲宝吓得浑身过电。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强作镇定地说,“别怕别怕,是淤血。咳出来气脉就通了。”
“不懂装懂。”他的嗓音是破碎的,无比虚弱而狼狈,“是毒发了,好冷。”
她连忙把人抱怀里焐着,瞎指挥道,“别怕,听我的。你深呼吸,用力运转真气。”
“滚。”他气若游丝地“咆哮”。又不是生孩子。毒发快死了,她还在瞎捣乱。
不知是不是阴气加重了毒性,这次比平时提前了,来势也更凶了。
他最近老在怕死,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一刻忽然有了大限已至的预感。
莲宝木木地坐在地上,不晓得该咋办。
难道真要眼睁睁见证他死去?假如是几天前,她会暗戳戳地高兴。现在心境却变了,十分的舍不得。
他头一次唤了她名字:“王莲宝,你可……喜欢我?”
“喜欢。”
“那你可愿陪我死,为我殉情?”他额角青筋挣得像树根一样。
莲宝差点把这货扔了。怎么的?人家小龙女临死前要把杨过弄死,他也要来这一套?
“余叔……我想替你好好活下去。”她结巴地说。
“你不肯?”
“逢年过节总得有人给你烧纸呀。”她把人箍得紧紧的,生怕他回光返照暴起行凶,“假如你愿意,我给你当寡妇吧。我替你守寡好不?”
余天胤靠着她,咳出几声笑来。是真的笑,发自内心被逗乐了。“替我守寡,然后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继承我的钱了?”
莲宝心里好难过。实在笑不出来。她忽然把心一横,决定抽取自己的生机救他。
这念头一诞生,她对自己失望透了。活了两世,到头还是个二百五。就为人家彻夜给你扇风,你就舍得把命豁出去了?
他浑身打着摆子,断断续续交代起了遗言:“好吧,既然你贪生怕死,我准你好好替我活着。袖兜里有块玉佩,好生收着,以后你就是烈国近千家宝泰银号的主人。银子随你支。不用为我守寡了……”他闭上了眼睛,又不甘地说,“还,还是替我守吧。告诉沈安,以后你死了就跟我葬一块儿。”
莲宝伸手进他袖兜里一掏,果然有只玉佩。
这谁能顶得住?
缺爱缺疯了的莲宝哭了。泪珠断了线地往下掉。她使劲儿摇他,“行了,你死不了。你死了谁给我摇扇子?……其实,我可以匀半条命给你。”
余天胤本来准备咽气了,听了这话,把眼皮撕开了一条小缝。
莲宝说:“但你要先发毒誓要护我一辈子,任何人想伤害我你都不准。包括你自己。”
“我发誓。”他倒是一点不客气。别人的半条命说要就要了,该有多贪生怕死啊。
莲宝又想气又想笑,催促道:“……那你快发。”
他死死瞪着她。真想暴跳而起,狠狠抽这臭东西。人都快翘辫子了,她还在这儿搞仪式。
幽暗的灯光下,他的面目狰狞可怖,活脱脱像要吃了她。嘴一张又咳出个大血块子。
莲宝见他实在没法开口,勉强地说,“以后别忘了补上啊。我去酿酒,你千万撑住啊。”
她把人丢在地上,跑到柜子旁取出一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