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从此不吃包子(1 / 1)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打我有记忆起就和兄长住在城西的破庙里相依为命。
那年大旱,田中颗粒无收。乞讨得来的食物越来越少,我又偏偏染病只能待在庙中的破草席上等死。绕是如此,兄长每日都会给我带回一个包子,那是我毕生吃过的味道最鲜美的食物。
我心中疑惑,人人朝不保夕,自顾不暇,这世道,哪里来的好心人。
兄长只道是在城东的员外家寻了活计,待遇不错。大户人家,纵是天灾,生活也不受多大影响。
那时我以为我们兄弟俩有了希望,却没注意到兄长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和日渐摇晃的走姿。
兄长只推辞是差事太累,我也未作他想,照旧心安理得享用兄长带回来的包子。甚至心中忿忿,我能闻到兄长衣衫上的荤腥味儿,兄长却每日只给我带回一个包子。奇怪的是我的身体却日渐好转,浑身开始有了力气。
兄长很开心,拍拍我的肩膀说等我彻底好了就带我去京城,还要赚钱读书出人头地,只是那双手落在肩膀上几乎没有什么重量,话音也不如以前中气十足。我只当兄长在员外家衣食无忧,磨灭了志气。我坚持每日在家中练习行走,指望有朝一日永远离开这个破庙,飞向更高的地方。
年三十前一天早上,兄长说要出门做工。彼时,我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可以下地行走跑跳。兄长出门后我偷偷紧随其后找到了员外家,目送兄长进了那座高门大院,看门的小厮关门重重落锁,紧闭的黑色大门像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显得兄长的身躯更加瘦弱。
我强压心中的不适,转身去当铺当掉了从小携带的玉佩置办了一些年食等兄长归家。可直到天黑,兄长的脚步声都没响起。心中的不适愈发强烈。我向员外家奔去,大门依然紧闭。我发狂似的敲门,拳头上的血在黑色的大门上留下诡异的痕迹,我敲到自己耳朵快失聪,却始终无人应答。
一个老叫花拄着木棍颤巍巍走过,无奈地叹气:年轻人,别敲了。你那位哥哥是自愿做肉畜的。这员外最喜欢的就是年轻人的精肉包子。这世道,有权有势的人谁能拿他怎样?
肉畜?何为肉畜?这天底下居然还有这般吃人的牲畜!!!精肉包子????我想起了兄长每日带回的香肉包,不禁一阵作呕。
我不信!身体却不由自主瘫坐在地上,那种瘫痪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无力和愤怒一块儿向我袭来。大门吱呀作响,夹缝中扔出一具失去生气的身躯,裤管和袖间已经空空如也。这群畜牲!我想哀嚎,嗓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老叫花看着兄长的身躯眼神中是明晃晃不加掩饰的贪婪。我用尽全力从齿缝间朝他挤出个“滚”字。老叫花啐了一口,拄着木棍远去,嘴里还嘟囔着“自己又不是没吃过,装模作样”之类的话。
我心中悲愤更甚,抱着兄长的遗体在原地呆坐,此处往来的行人很少,偶有行人经过,也不过是看一眼自顾自向前走。
飘雪了,我记得兄长最爱的就是年三十前夜在巷口看小孩儿点烟火,地上铺了一层薄雪的时候尤其好看。
今年的雪如期而止了,可我买的烟花却没人同我放了。
后来,我将兄长葬在破庙旁的田地里,投靠了途径此地的徐将军。天下大乱,这吃人的朝廷留它何用!
我随将军一路北上攻破了京城,狗皇帝仓皇出逃却于混乱中被宫中的侍女绞死。
也难怪,这个朝廷的富人都有同样恶心的癖好,员外爱吃男子精肉,皇帝喜食女子椒乳,从上至下烂透了。
徐将军,不,现在应该是圣上了,封我从龙之功,留待京城论功行赏。但我推辞了,只求回到家乡报仇。我把员外吊起来,老家伙的身躯皱巴巴的,难看极了。我刚把刀尖伸向他的大腿内侧,黄汤就滴了我一手。那种恶心的事情我果然做不来,只能给了他个痛快,一把火烧了这个令人作呕的宅子。
圣上并没有责怪我的所作所为,依旧希望我回京帮他巩固新生的朝廷。圣意难违,我只得要求领个边塞镇守的职责。
京城的花开得再好,没有兄长同赏,又有什么颜色呢。
边塞有酒有肉,民风淳朴。厨娘的包子做的一绝,将士们甚喜。
只是,我从此不再吃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