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杏花引（1 / 1）

昨夜里，巍峨皇城被凉沁温和春雨拂得一身润湿，像个拘谨少年郎逢心上人似的一时窘羞。草长莺飞，宫墙柳抽出鹅青嫩芽，惹人心生欢喜。寻常巷陌，已有小贩贪早起来吆喝着卖杏花。

春意正好，可道无边广景一时新。

眼尖的小贩瞧见一高挑女子，黻衣绣裳，一剪明眸盈盈如春水，面上虚掩白纱，依稀窥见绝代风华，却也心生疑窦：看她气度卓尔不凡，不定似丫鬟，是哪家小姐起早出门？

他性子粗，虽思索着但也不想怠慢生意，拔腿几步迎上去，扯着笑脸问道：“小姐可要些杏花？今早摘的，新鲜着呢！”

“小姑娘家不管什么时候，大抵都是爱花的。”她低声自言了一句，不等小贩出声，拿出两只玉镂雕的四角香囊，连着纹银一并递给他，“只要些花瓣。”

小贩眼轱辘一转，知晓这是遇上贵人，以往逢年过节，乡下远亲来做客，他是恨不得把自己吹到天上去，什么亲手给大官宅子里送花，夸得那府上天花乱坠。最后他还会神气十足地用一句“连供奉巫祖所备的花，都是我送的”为尾结束这阵吹嘘，每每一套话下来，他都要猛喝一大碗水。

他手脚麻利地弄好，两只香囊撑得鼓鼓当当，低眉顺眼将香囊返给少女。手上一轻，再抬头时，哪还有影？

小贩右手掂量纹银，左手抱着残花，走路带风。见了同行，心情大好地一个个打招呼。

“老赵！”被称作老赵的小贩向前看去，陈老三正朝他招手，示意他过去。他俩自小一块长大，如今又在同家花坊卖花，有什么事总是彼此照应的。

“我说你，我说你，今儿个怎么去西街！”陈老三拧巴脸，左右顾盼发现没人注意这边，才把嘴凑到老赵耳边小声说，“那边昨晚死了人。”

老赵本来干瞪着一双眼，心提到嗓子眼，听陈老三说完原委，悬着的一颗心反倒骤然落下，他无所谓地摆手：先前看他陈老三一脸紧张，还真以为有什么事呢！唉，这死人的事，有什么稀奇？难不成会扯上什么鬼怪一说？

鬼怪！老赵抖擞一个机灵，顿时心跳如鼓，他装作无所谓地问道：“陈老三，你……你的意思是……”

陈老三点头，“我跟你说，这事儿就昨天夜里，离奇得很！死的是当朝程阁老的孙女，哎，就是之前城里传言说被要大巫选为继承人的那个。多亏我那在程家做事的婆娘清早跑来告诉我，嘱咐我今儿个别往那头去。听说还惊扰了圣驾，多半还会请大巫来做法消除污秽。唉，真是可惜了这姑娘，年纪轻轻的……巫祖佑吉。”

“巫祖佑吉，巫祖佑吉，巫祖佑吉！”老赵忙跟着念叨，不自然地眨了眨眼。

“不过你个老赵，今天运气不错嘛，这么快就卖完了……”陈老三是个心宽的，没在意老赵细微的表情变化，安抚似的拍了拍老赵肩膀，带着他往东街去，二人声音渐走渐小。

“是啊运气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