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府(1 / 2)
司太宗六年,巫思垚生于嘉顺关。外人都说这地方与嘉顺二字实不相配,毕竟方圆百里除了这座城池外只有漫天黄沙。新鲜事儿便是偶有西绝国来犯,再被巫家军打得落花流水而去。
巫思垚深觉父亲母亲取名惫懒,兄妹就按五行作小名,天天被小土小火的叫来叫去。巫思垚曾撒娇地闹过父亲,父亲却说巫家儿郎不打仗犹如苟活,只有真正上了战场才有名字。当时巫思垚颇有不服,听说远在都城的大姐姐便有名字,单名一个愿字,总觉得父亲偏心。
父亲是镇西大将军,十四岁便从世代为文官的家中逃出到嘉陵关作了小卒,在不惑之年坐上三品京外武官的位子,虽说有家族荫蔽之惠,但也是靠一路厮杀奋勇方能守得一方太平。也亏得其父巫太师为他取名为“哲”,大嗓门与那分凌厉真真骇人,唯有在排兵布阵时才显出点书生意气。
母亲一族林氏世代驻守北庆关,前朝穆思宗七年,林老太爷不忍见民不聊生,加之奸臣迫其阖家性命,便力助司□□推翻了前朝。林家却并不贪功,领了虚爵之后并不在都城担任实职,而是继续驻守北庆关。司太宗元年,皇位交替,北凉国虎视眈眈,纠集周边部落联手来犯。司太宗当时尚未经兵事,见小部落联合叫阵便贸然令林家将出阵迎敌,欲振皇威,哪知北凉国趁虚而入从侧翼切进,战况告急。当时还只是都指挥使的父亲连夜驰援,吓退北凉,还顺便拐走了林镇北的掌上明珠林鹿儿也就是巫思垚的母亲。两人从此镇守嘉顺关。
“三土妹妹,何事竟惹得你如此愁眉苦脸?”巫思渊刚进府门便听见自己小妹长吁短叹,不由得打趣。
“三水哥哥,您非鱼,不知鱼之不乐也。”巫思垚初时最恼别人唤她巫思土土土了,每听一次便觉得爹爹就是当年急着当兵书读的少了,真该让巫太师好好揍他。后来倒也觉得有趣,与其被误认为瑶瑶这种太过女儿家的名字,还不如垚呢,更配这黄沙与狂风,后来也经常拿巫思渊的渊字开玩笑。
“唷,那请问三土妹妹这条小鱼是哪里不乐?莫非是因属土,在水里反倒淹死了。”巫思渊点了点思垚的额头,“你呀,小小年纪不好好学清虚道长所教,哪里有闲工夫在这里叹气。”
“就是道长所教太过古板,才让我如此烦闷。什么‘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背不出还打手心,这几年下来,手心上的茧倒比拉弓的指腹还厚,何况这等小事去战场上实践一回不就都清楚了,犯得着一个字都不能落下的背出来么!还有琴棋书画,连绣花都要学,道长一个大男人还颇有见地的左点评一下,右批评一下。”巫思垚气鼓鼓的,手里不忘给巫思渊除去身上的铠甲,“三水哥哥你可又长高了,一个月前我还到你肩膀呢。”巫思垚拿手比划比划个头,顿觉丧气。
巫思渊单手把思垚搂在臂弯里,抬起来转了个圈儿,“可不仅是个头长了,力气也不小。”
“嘿,我也长力气了,母亲的银边弓我已经能拉开了,说不得让母亲把那邀月弓也准我试试。”巫思垚说着就比了个拉弓的动作。
“你就说大话吧。”巫思渊又点了点思垚的额头,满是宠溺,接着又正色道,“得跟着清虚道长好好学,不准顽皮,道长可是父亲的师父,我们兄弟几个都只能跟从他的徒弟,偏清虚道长看上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道长让你背定是有他的用意,就拿兵法来讲,难道你不参透就上战场拿数万将士们的生命做练习么。”
巫思垚吐了下舌头,“知道啦,我能比我师兄差嘛,他那愚钝资质都学成了镇西大将军,我怎么也得......”
“师...师兄......你也得怎样?”巫思渊被她自抬辈分称父亲为师兄雷得外焦里嫩,哪知她大话还不停了。
“也得...封个建威将军领九门提督吧。”巫思垚转转小脑袋,说出她印象里比镇西大将军高的官职。
“诶哟,没瞧见你这个小丫头还是个官迷呢。”巫思渊笑着,“可快别说了,让爹听见又揍你。”
“要揍谁呀。”吴哲大跨步的走进内院,身后跟了七七八八熟悉的与不熟悉的人。
“爹!您终于回来了,刚三水哥哥说他想做官呢,他就是忒俗,不像我,心系天下百姓苍生绝无二心。”巫思垚说完眉眼间还硬挤出一点悲壮。
“好了,别闹了。这是段云,你们认识一下。这是我的次子巫思渊,我的小女巫思垚。”巫哲左手边站了一位略显单薄的少年,这时他拱手一礼,“见过诸位,在下段云,从都城而来入军”,有礼而疏离。段云的眉眼令巫思渊有些错愕,似乎似曾相识,巫思垚却一心只想到多了个同龄人,连忙拉起段云的腕子向东厢房走去,“父亲,前些天收拾出来的东厢房便是给这位小哥哥的吧,我带他去了。”
巫思垚的自来熟让巫哲也有些错愕,正在想要不要斥责思垚不要如此无礼时,旁边的吴公公开口了。
“杂家的任务到这儿也就完成了,三皇子今后就拜托巫将军了。”
“吴公公路途辛劳,不如暂住一宿,明日再启程。”巫哲一路上虽不喜吴公公,但毕竟礼数不能失。
“不敢劳烦巫将军,贤贵妃吩咐,人送到即可,立刻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