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巧巧 4

乔巧这人做起事来非常专注，但大部分情况下坚持的时间也短，他前年刚回来那阵儿过得极其颓废，有那么一个月热衷于搓麻将，就连着一星期一星期地打，等到散摊了人都回去陪老婆陪小情儿了，他找不到牌友，就回家窝在沙发上抱着个平板开始戳游戏软件，边打边输，边输边充钱买豆，到后头直接一万两万地往里头扔，人家挣钱他花钱，还觉得挺高兴，就这么猛打了一个月，然后在某一天睡起来的时候他突然就没兴趣了。有什么意思啊，一点意思都没有。于是他起来痛快卸载了游戏软件，兜着一桌子麻将塞进了柜底的抽屉，又开始作别的。

安怀乾是乔巧坚持过最久的一个项目。

倒不是因为安怀乾长得好看，主要是因为安怀乾在念小学的时候给过他一块蓝色的小玻璃花。其实那就是块玻璃，只不过被做成了花朵形状，涂了一层闪粉，里面还有不少气泡，普普通通，不贵重也不稀有，门口的小商店里花十块钱开二十次奖，几乎把把都是这种玻璃块，但是挡不住乔巧喜欢。或者说乔巧喜欢的是安怀乾给东西时的那个情境，还有给东西的安怀乾。

安怀乾跟他从小一起玩到大，虽然没穿过同一条裤子，但是一起在学校嘲笑过校长的秃头，关系也是很可以了，毕竟校长也算是安怀乾的便宜叔叔，可他损起人来一点都不嘴软。

安主任很倒霉。

他前几天晚上本来打算出去喝个小酒约个小帅哥快乐过一夜，结果到最后不仅酒没喝好，人没撩到，跟着还替别人硬生生用脑袋挨了一酒瓶。

这事说起来其实很好笑，用酒瓶锤他那人可能是喝得有点高，给酒精扭曲了眼神认错了人，握着瓶颈‘哗啦’一下从吧台上把瓶底敲碎，跟着就冲到了他这边叫嚣着要日人家的亲戚。

那问题就来了，为什么安怀乾不躲呢？因为那人喊的是：

“——张沁，我**大爷！”

不仅跟他安怀乾没什么关系，跟当时站在他旁边的肖志更加是没有一毛钱的瓜葛，于是安怀乾就没多想，靠在那里等着看戏，结果那人真的喝酒喝瞎了眼，操着瓶子就往他旁边的肖志头上招呼了过去，肖志喝得也不少，冷不丁愣了一下，来不及再闪躲，抬手就拽过边儿上的安怀乾给顶了一下。

安怀乾当场就懵了，只感觉头上尖锐又猛烈地疼了一下，接着就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头皮往下流，然后眼一翻就倒了下去。好在肖志人性尚存，跟着把他捞了起来，接着转身一脚把那握着酒瓶的人踹出去五六米远，半扛着他大步流星地出了酒吧大门，塞进自己的吉普里一路闯灯跑去了医院。

安主任极其倒霉，喝花酒不成反而莫名挨打见了血，没人管没人问，连肇事的那俩王八蛋都不见了踪影，第二天一睁眼就只有医院惨白的天花板。可给安怀乾气坏了，愤愤从边儿上的衣服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又下床出去上了个厕所绕了一圈，再回去病房时里边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那是个二十刚出头的年轻男人，提着个保温盒，一见他就迎了上来要扶胳膊，给他一脸不悦地避开了：“别，我又没断手断脚。”

“......嘿嘿。”

年轻男人一笑，开口自我介绍：“安主任，我叫张文远，实在不好意思，肖志哥还在政治部开会呢，晚点过来，你先上床躺着吧，想吃什么我去买。”

这话就挺有意思，一下子就把私人恩怨上升到了革命情谊，安怀乾当即在心底默默对着姓名把见过的人脸刷了一遍，找出了这个人。

跟军区那边有点联系的姓肖的只有一个，全名叫肖志，念书的时候比他高几届，是出了名的爱打架，但有他老子做靠山，一路下来倒也是顺风顺水。他俩以前几乎没有过什么交集，唯一一次还是两三年前参加肖家大女儿的婚礼在门口收礼金那块儿见过一面，而眼下却恰巧又撞在了一起。

那这事儿就更有意思了，肖主任大晚上不在家睡觉跑去gay吧喝酒，总不能真的就是去喝个酒，问谁谁信？反正安怀乾不信。但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也就没办法，总不能薅着他的领子硬让他血债血偿，面子还是得要的，于是他就打算跟人见上一面友好地交流一下，把这事揭过去就算完，结果他在医院活活等了三天，连根肖志的头发都没见着，反而把日理万机的亲爹给等了过来，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骂完勒令他出院就回去上班，敢不去就打断他的腿。

肖志这事做得够缺德，不仅不来慰问替他挡刀的可怜蛋，反而给安书记卖了个人情，把安怀乾气得牙痒痒，就觉得这人真他妈是不要脸。

“这个毬，最好别让老子揪住他的尾巴！”

被剃秃了头的安怀乾靠在床头叠起来的两只枕头上徒手剥开了一个橙子，一脸愤恨地看着站在床边正看自己笑话的乔巧：“今年年底老子不把他绊上一脚老子就不姓安！”

乔巧乐了，调侃他：“消停点吧，这两个月注意点，老陆的指标可还不够呢。”

边说边从他手里接过了半个橙子，坐着左右闲聊了两句，然后就起身独自又下了楼。

军区医院在江北，乔巧开了老远的车过了江，想了想还是调头先去吃了个饭。那家面店原先开在老城，拆迁后搬到了城西，乔巧到时已经快要九点了，店里人不多，他端了碗就坐到了门口临窗的那一排，开始慢吞吞地吃这早中晚三合一的一碗面。